太子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站起身，问在坐的属官、幕僚：“现在呢，你们怎么看？”
主张逼宫的就不说了，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事业。主张稳妥保住太子之位的属官皆是一脸猪肝色.
他们虽然依旧觉得逼宫太激进了，可却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宫里宫外，太子、外戚甚至连财产皇帝都已经容不下了，难道真要等到皇帝将太子一系的势力全部消磨干净，没有反抗之力？
他们给太子当了十多年的属官，早就和太子捆绑在了一起，倘若太子真被废圈禁，等他们的恐怕也只有灭族一途！
他们左右打量着同僚，最后长史代表大家站了起来，抱拳表态道：“我等听太子号令，差遣，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太子仰头望天，好半晌之后艰难又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商议一下具体计划吧。”
他扫视着满屋属官，道：“都回去拿出个章程，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再具体商议。
永兴军那边，着卫将军过来说话。”
等满屋的人大致想出来章程，太子这边便散了。
等到了想要的结果，四皇子心里欢喜得很，脸上的泪却没消停分毫。他哭得几乎站立不稳，直到太子扶他，他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告辞：“哥哥要忙的是大事，弟弟无能帮不上忙，便不在这里打搅了。”
太子却扶着他没松手，而是将他牵回自己寝宫，等四皇子收拾妥当，情绪也相对稳定下来后道：“母后，可有危险？”
“目前应是没有危险，只是父皇不允许她醒过来掌管后宫。”
四皇子收了哭腔，却依旧一脸脆弱：“兄长便是被幽禁，也还是在太子之位上呢。外祖父虽说在家荣养，可门生满朝，舅舅们也都是一方大员。父皇在蠢，也不会在这时候要母后性命。”
见太子容色渐缓，点了点头，四皇子才又道：“目前，最要紧的是庄亲王和周玫的亲事。若他两家真结了亲，咱们的大事，怕是难上加难。”
四皇子紧握着太子的手，眼泪又滚珠般落了下来：“我和周玫青梅竹马，父皇也多次玩笑那是我的媳妇儿。到如今……”
他哭了一阵，没等到太子安慰，自己用袖子擦了擦泪，叹道：“周玫已和我互定终身，发誓非我不嫁。
私底下，连我给的聘礼都收了。你们都不帮我，只等着父皇为庄亲王赐婚，那是在逼迫周玫，要她的命，也是要我的命啊！”
在太子的印象中，四皇子一向都这么软弱。他叹了口气，怜惜的在晋王头上乱揉一通道：“我们帮你了你，那你就自己去求。父皇不单是我和秦王的父皇，也是你的父皇。要说圣宠，你便是比不过秦王，要和庄亲王相比，却也是绰绰有余。”
“可是外祖父不许，他说……”
“你是君，他是臣。因着血缘，咱们敬他重他，可他也得摆正自己的身份。如今就对你指手画脚，倘若我有一天不在了……”
“兄长！”
四皇子厉声打断太子，一脸惊恐的阻止太子说不吉利的话：“你不会不在，你要做的事必然会成功。倘若当真天不从人愿，也还有弟弟挡在你身前。你绝不会比我先不在。”
太子心里熨帖，用力捏了捏四皇子手道了声好兄弟，而后认真道：“若我甘心当一个任人宰割的太子，你去求娶周玫的确引起皇帝的戒心，不是上策。可如今不用了，皇帝怎么看咱们已经不重要了。
你去和庄亲王抢亲，他会厌恶咱们的野心，却也会觉得自己依旧高高在上，咱们的前程小命还拿捏在他手中。”
面对四皇子看过来的不确定的眼神，太子鼓励的对他点点头道：“去吧，为你自己争一争，也为兄长打一次掩护。相信我，用不了多久，咱们兄弟便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揣摩任何人的心意。”
“好，我帮兄长。只要兄长需要，便是把命拿去，我也愿意。”
兄弟俩互道了好一阵衷肠，将彼此都感动得泪眼婆娑了，才准备叫停。
这时，却又有新消息传进来：“庄亲王收到罗家送过去的银钱，新明村那边的局势已经控制下来，按目前的进展看，最多三个月便能将私盐引发的‘疫情’全部控制住。”
听罢，太子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评价道：“倒是个能人！”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的差事谁不会办，他算什么能人？”四皇子满脸都是不屑：“有能耐，将那些人都救活啊。拿着那么多银子，还死了那么多人，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太子没答四皇子的话，反而问他：“周玫那丫头，你是非要不可吗？”
四皇子愣在了当场。
他对周玫，是真的用过心。从小一起长大，从周枢密升任枢密一职位时，所有人都告诉他周玫是她媳妇儿，他要对周玫好。
这么多年了，他早就习惯了。
现在，突然有人说那不一定是他媳妇，他捧在手心疼了那么多年的姑娘，要嫁给自己从来没看上的垃圾，而那垃圾还长成了自己的死敌！
他怎么甘心？便是并不再喜欢那妮子了，又怎么甘心将她让给庄亲王？
可要说自己非得得到，好像也不是！
一个女人，还是已经变心倒向对手的贱货，谁稀罕她？
看着他的神情，太子却以为他是真的舍不下。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拉着四皇子的手道：“以现在的局势，父皇十有八九不肯将周玫许给你。不然，庄亲王‘治疫’的功劳该怎么奖赏？
已经是亲王了，难不成还能封他为太子？”
四皇子紧咬着唇，没说话。
“你若真是非她不可……”
“没有！”
四皇子‘仓惶’的打断太子的话：“不是非她不可，兄长不需为我费心。让李怀先去娶周玫吧，本王要纳罗曼为妾！”
他几乎咬牙切齿：“贱妾！”
太子笑了一声，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
自打罗曼进入京中贵人视线，便和庄亲王脱不了干系。再看庄亲王对罗庭琛的态度，看他对罗曼的爱护，要说他和罗曼没有私情，谁能信？
庄亲王抢四皇子的青梅竹马，四皇子最贱他的心尖尖，倒也公平。
“事成之后，本宫令姓罗的与你为奴。”
两人相视一笑。不同的是：太子觉得兄弟同心，此生无憾。四皇子心里却冷哼一声：狗屁的兄弟，若真是好兄弟，能看着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成为别人的贤内助，还来问他是不是非她不可？
虚伪，恶心！
与此同时，庄亲王也被德妃召进了宫里。
疫情控制住了，民乱也按了下来，就连一向紧巴的国库，也因为蔡大夫的献计充盈起来。
这些，都是庄亲王立下的功劳。
温妃母凭子贵，近期恩赏不断，连向来不去她宫里的皇帝，都特意过去用了两餐饭。
此时，皇帝也在。没等匆匆进来的庄亲王行礼，随着皇帝‘免礼’的声音响起，大太监一把托住了庄亲王的手臂。
“近来，你受累了，咱们自家父子，私下里就不讲究那些个俗礼了。”
德妃也笑眯眯的帮腔：“你父皇疼你，你也无需客气，快过来坐。你父皇今天过来，是要好好奖赏你。”
庄亲王磕头谢了恩，然后才起身在最末位坐下，半边身子前倾着，等待皇帝的奖赏。
“朕原想着赏赐你些金银宝器，德妃却嗔怪我不上心，没真心实意为你着想。经德妃提醒，朕才惊觉你竟然都十六了，你几个皇兄的孩子都会到朕跟前讨糖吃了。”
皇帝哈哈笑着，德妃在一旁帮腔：“臣妾可冤枉了陛下？怀先上头的几个兄长，除了四皇子没有相中的人，其外哪个不是妻妾成群了？
便是四皇子没有娶妻，房中的可心人儿也是不少。只有我们怀先老实，陛下没有赐婚，他便傻傻的守着，连房中伺候的人，都是小厮！”
“你啊！”皇帝宠溺的拍拍德妃的手，笑道：“这不就赐吗？你相中的周玫，朕看着也好得很。文雅贤德，明理大方，担得起庄亲王妃……”
皇帝话没说完，庄亲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青白交加。
看庄亲王的举动，德妃一愣，皇帝也惊了。两人顿了片刻，德妃率先强笑一声，一边朝庄亲王使眼色，一边对皇帝打趣道：“瞧给孩子欢喜得，圣上的话还没说完呢便急着谢恩了。”
皇帝看了眼德妃，压下顶到嗓子眼的冷哼，息事宁人道：“知道心急娶妻是好事，起来吧。”
庄亲王却无视了德妃给的眼色，皇帝给的台阶。自打他跪下来的那瞬间起，他便心意已决。
“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已有心悦之人，不愿辜负！”
“怀先！”德妃厉声喝断：“本宫看着你长大，怎么不知道你何时有了心悦之人？本宫知道你是不愿和周枢密攀亲，怕你父皇多想，可……”
“儿臣心悦宣毅伯府五小姐罗曼，此生非她不娶！”
“你……”
“求父皇和娘娘成全！”庄亲王一个响头磕了下去，磕得德妃脸色铁青，皇帝也直愣愣的看着他不肯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