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将姜家的庄子、铺子收入囊中的时候，赵二爷带着罗曼也已经和姜家管事签好了买入各类商铺、田庄的契书。
东西到手的时候，双方都松了口气。
当然，姜家管事也做了下悲伤、不舍的模样。交接物件的时候，颇有些割舍亲人、血脉的疼痛：“这些产业，哎……家道中落，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还望二位好生对待他们，将他们经营得蒸蒸日上。如此，主家心里也有个安慰。”
赵二爷笑着打哈哈，罗曼就直白多了：“既然卖给我们了，怎么处置便是由着我们的心意。我便是这会儿就转手卖了，也不关姜家的事吧。”
姜家管事心里却美开了花：你若能这会儿就转手卖了才好呢，踩着姜家的痛处，打着皇后的脸面赚差价，这吃相，是不是太难看？
脸上却笑得苦楚僵硬：“罗姑娘说得是。这形势比人弱，自然由你们说了算。”
罗曼看一眼跟着小舅舅身旁的小厮，对姜家管事笑得别有深意，并不搭话。
送走姜管事，罗曼便将所有契书递到了那小厮面前：“给蔡大夫带过去吧，议价的过程您也见着了，的确是最大的限度了。”
小厮接了契书，朝罗曼点了点头：“蔡大夫准备的银子……”
剩下的话‘小厮’没有说完，罗曼却完全明白了。不是蔡大夫准备的银子不够，而是圣上存了占便宜的心思，根本就没给够蔡大夫银子。
至于不够的银子是蔡大夫贴还是罗曼贴，圣上不但不在乎，说不定还存了点试探的心思。
“蔡大夫是为朝廷办事，按理，我们不该逼着收剩下的银两。可罗、赵两家的情况，差爷也核验过了，账面上的确紧张，这么大一笔银子要是不能及时收回来，怕是要影响铺面上货。所以……”
罗曼抬眼看着小厮，满脸为难：“还请差爷替我们在魏大夫面前说说话，这银子最迟也得在三个月内收回来。”
赵二爷顺手塞给‘小厮’一张银票，脸上也是真真的为难：“若在以往，剩下的这点银子，我也肯孝敬给魏大人，权当结交个朋友。可今年实在是难，才支援了荆湖两路的灾情，紧接着又被陷害坏了赵家名声。这一年，别说赚钱，老本都被掏空了。
剩下的银子虽说才几千两，却是赵、罗两家翻身的资本。”
小厮虽名义上是蔡大夫的人，可陈墨早就给罗曼透了底：他是皇帝派给魏大夫打下手的心腹，说的是任凭魏大夫差遣，实际上却是皇帝派过来的督都。
他的任务很简单：不许魏大夫在中间赚到钱，不许罗曼和赵家在中间赚到钱。若能从他们二者身上再扒下来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厮’收了银票，点头道：“你们的情况我也了解了，的确是困难。我会如实将情况禀报给主子。”
赵二爷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将人送了出去。
四皇子从对面窗户看到姜家管事离开，再看着赵二爷和罗曼恭敬的将‘小厮’送出门，忍不住冷笑一声：“姜家舍掉一层皮为秦王设陷阱，结果是给人送了个大馅饼。”
那‘小厮’虽说不常在宫中走动，可四皇子却恰好认得。
他冷笑着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平静的关了窗户，转身朝行宫走去。
梧桐阁的禁卫依旧形同虚设，四皇子走到门口甚至还有太子的随侍出来迎接。进了书房，本该安心读书的太子，正在召见属官和幕僚。只消看书桌上的地势图，四皇子也明白太子往后的打算了。
“太子哥哥既然在忙，弟弟便在外头候着，等您忙完再进来。”
太子却豪迈的拉住了四皇子的手：“自家兄弟，不需避讳。左右这天下，也是你我二人的天下，这江山，不会是我一个人的江山。”
四皇子感动得涕泪交加，而后顺着太子的力道，坐到太子身侧。
满屋属官心内震撼：决策逼不逼宫这样的大事，怎么好让四皇子参加？这天家的兄弟，哪个的眼睛不去瞄皇位？
大家交换着眼神，却摄于太子残暴的脾气，不敢去挑拨太子的兄弟感情。
罢了，四皇子向来就唯太子马首是瞻，寻常也不过寻欢作乐，放肆了些。若太子当真落难，他能讨到什么好？
如此，属官们权当看不见四皇子，按着先前的话题，重新激烈的争吵起来。
四皇子听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保守派明显占了上风的时候，他说话了：“按说，这样重大的场合，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能旁听已经是太子哥哥顾念兄弟情义，实在没我开口的份。
可我今天得了个消息，觉得该说给大家听一听，等听完，咱们再讨论后面该如何，也不迟。”
得了太子示意，四皇子便将刚才所见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你们应该才收到罗家咬了姜家的勾，父皇从忌惮太子哥哥转换为忌惮秦王一系的消息吧。”
主张稳扎稳打走保守路线的幕僚微惊，问道：“可看真了，当真是陛下身边的人？”
四皇子扫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京的辽东军副将，然后才恳切的对着太子道：“托太子哥哥由父皇亲自抚养的福，我也得意时常在父皇跟前走动。他身边得用的人，我几乎都能记个脸熟。”
“晋王自小便在识人一道颇有天赋。”太子黑了脸色，声音也低沉了下去：“他说看准了，那必然是父皇派人了。”
“父皇是彻底倒向了秦王？”四皇子紧紧握住太子的手，神色戚戚：“母后昨天醒了小半个时辰，问父皇来过几回，请外祖父回朝堂了没有。我看着母后惨白的脸色，心里堵着石头，嗓子卡着鱼刺，实在没办法将实情说出口。”
说到宫中和皇后，太子已然冒起了青筋：“母后是什么意思，还要装病到什么时候？”
“哎！”四皇子长叹一声，眼泪簌簌滚落下来：“太子哥哥到现在还以为母后是在装病？”
太子皱眉看着四皇子，眼中有实质化的怒火：“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将计就计，在母后身上动了手脚。”
“德妃？”太子歘一下站了起来，浑身杀气腾腾：“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是昨天母后醒来后发现的。并且我不认为是德妃所为，她有那么恶毒，却没那个本事。”
太子定定的看着四皇子，等他说更多宫中的情报。
“想来太子哥哥已经得了禀报，德妃在宫中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可她那半壁江山里，并不包括太医院，至少太医院没有一个太医敢对母后下黑手。”
“那就只能是他了。”那个他，很明显是指皇帝。
“是！”四皇子眼泪流得更欢，整个人都是悲伤得快要脱力，有竭力想要坚强的可怜模样：“昨天发现这件事，吓得浑身发抖。原本想去求父皇开恩，母后却紧拉着我的手不放。
她说，她信错了人，高估了这几十年的情分，所以走错了一步棋，导致她满盘皆输了。可现在，我们不能再错了。父皇既然起了心思，便不是谁求一求就能让他收手的，只盼着咱们兄弟俩争气，能早日重得圣心，救她于水火之中。”
“然后呢？”
“虽然母后说她只是昏睡，没有大碍。我找太医看过也是同样的说法，可我这个当儿子的哪能放得下心？所以，我跌跌撞撞去了御书房，想探探父皇的口风……”
四皇子哭得说不下去，太子的脸已经黑得快要滴墨：“父皇得知你知道了真相，给了怎样的解释？”
“我连父皇的面都没见着。”四皇子一脸苦相，悲伤得靠倒在椅背上：“我在书房外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听见德妃在内伺候父皇笔墨，还说到了替庄亲王和周玫赐婚的事情。”
他突然抬起头来，紧紧抓住太子的手，无助的问：“兄长，我们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打他狗儿的！”辽东副将拍案而起，还太子只看了他一眼，底气更甚：“皇后被迫昏迷不醒，相爷被逼卸任在家，就连姜家的家产，皇帝也帮着罗家弄到了秦王名下。再让庄亲王和周玫联姻，这朝堂这天下还有咱们太子什么事？”
满屋寂静，大家都看着太子，没人说话。
太子心里也乱成一团，他的根基在军中，永兴军和辽东军接连出事，便是动摇了他的根基。
辽东军虽说头跑出来一个副将，将辽东军的忠心和假意服从秦王的消息带了出来。永兴军却是实实在在落到了周枢密手里。
他原想着：他好歹是皇帝亲手养大的，又在皇帝最艰难的时候替父亲征，以一身伤痕换赫赫军功。
他不信皇帝能对他那么绝情。
秦王为国家做了什么？庄亲王又为朝廷做了什么共享？温妃在后宫就更隐形的一样，德妃再是盛宠也已经年老色衰。他们拿什么去和比几十年的父子轻轻，拿什么和他比赫赫军功？
要废他，且问问辽东军干不干，奉天的数十万百姓干不干！
“兄长！”在太子心绪剧烈起伏的时候，四皇子一头扑进了他怀里，哭道：“您还顾念着父子亲情，可父皇呢？母后昏迷不醒，宫中半壁江山拱手让与德妃。秦王清高无财，父皇设套将姜家家财抢归秦王名下。
他本来无才、无德、无权、无财更无军权。可庄亲王往荆南走了一趟，秦王还缺什么？
姜家的财给他了，罗、赵两家的财归他了；宫中势力归他了，户部、吏部也准备变动了，连辽东军也让他染指！若庄亲王再和周枢密联姻，兄长说秦王还缺什么？”
看太子怒红了脸，四皇子激动的怒吼出来：“除了太子之位，他什么都不缺了。父皇要做什么，兄长该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