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当中,寒风拂面,许仙坐在石案前,冲着面前的九娘道“我要回钱塘去了。”树荫垂下,投落几许暗影。
虽然已经入冬,但院中的这株桂树却依旧泛着绿意,姿态抖擞,竟丝毫没有要落叶的趋势。
九娘闻言笑道“那我就祝汉文你一路顺风了”一对美眸向许仙望来,却正好同后者的视线碰触到一起,相视一笑。
许仙眨眨眼道“我走之后,你可不要想我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与九娘之间越发熟络,偶尔开开这样的玩笑却也无妨。
九娘见许仙一副臭屁的模样,不禁一笑,没好气道“少臭美了,我想你作甚,巴不得你早些走呢”
许仙听到她的话后哈哈一笑,也不辩驳,目光在院中扫过,疑惑道“公孙前辈呢”自己回钱塘前怎么也要同他知会一声。
九娘道“我爹他大概是出去散步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散步去了”
许仙疑惑道“前辈不是精通天机术数吗,应该知道我要来的啊”环顾四视,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九娘又怎么不知他话里的意思,不禁好笑道“瞧你说的,我爹他虽然擅于此道,但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推算天机吧”
许仙闻言顿时颇感尴尬,天机本就变幻不定,寻常推演一两次就已大费心力,而若是时时推演,恐怕连天上的仙神都做不到吧,简直是异想天开了。
从怀中掏出一包药草来,放到案上,笑道“这是我从药店里抓的几味药材,对调理身体颇有益处,前辈身体不好,平时可以用它煎水喝,总会有些效果。”
“多谢汉文了”
九娘微笑道,眸中却涌出几分复杂之色,她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父亲的病症哪是俗世药石可医,这样的药材就算吃上再多也毫无用处。但许仙却并不知道这一点,临走时还想着公孙默的病情,这份心意之恳切,让她心中怎么不感动
许仙一直坐到将近中午时,仍不见公孙默回来,抬头看了眼天色,日正高升,洒下温柔和煦的光芒,不由叹气道“看样子我是等不到公孙前辈了。”
九娘也觉有些奇怪,平常这个时候,父亲早就该回来的,唯独今日来的晚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许仙神色似乎有些寥寥,只好安慰道“应该快回来了吧”却实在没多少说服力。
许仙笑道“没事,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九娘挽留道“汉文不如吃了饭再走吧”同他的称呼也由最初的许公子不知不觉变成了现在的汉文。
许仙想了想,道“还是不麻烦你了。”起身向外走去。
九娘一路将他送至门外,目送许仙离开,眼中也露出几分离别之意。刚想转身回到院里,耳边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九儿”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公孙默站在阴影中,脸色苍白如纸。不仅如此,嘴角还带着丝丝血迹。心中不由一惊,担忧道“爹,你的伤又发作了”
忽然明白,原来自己父亲早就回来了,只是不愿让许仙看到他的伤势,这才没有现身相见罢了。
西湖岸畔,许仙驻足而立,湖风寒朔,夹着几分厚重的湿气,吹得衣袍猎猎作响。身边行人往来,他却恍若不觉。
放眼望去,碧波无垠,阳光照耀下,水面泛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辉,映着画舫楼阁,仿佛仙苑。两岸的垂柳虽然已经落叶,但枝梢间却仍泛着一股淡淡的绿意。
靠岸处一支支小舟随波摇晃,艄公斜倚船舷,饮酒暖身,十分惬意。
纵然天气苦寒,但西湖之景,犹似画卷。
招手唤来一支小舟,许仙付了船资,这才登上舟去。这时那艄公把桨一撑,拨开阵阵涟漪,便向着湖心当中缓缓驶去。
许仙干脆坐在船头欣赏起沿途景色来,他本来是打算驾云回钱塘的,但转念一想,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改为乘舟而返。
小舟摇曳,水天之下,仿佛落叶,说不出的静谧,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
忽然心有所感,人生匆匆,光阴似箭,这一路行来惶惶,不知错过了多少风景若有闲暇,不妨暂且停下来,静心看那春华秋实,鸟诉虫鸣,重新找回最初的梦想。
这世间勾心斗角者不知凡几,为利益抛弃妻女,背信弃义者更是比比皆是,回首往事,值得回忆的还剩下什么人活一世,何必太累。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咚地一声轻响,小舟终于靠岸,许仙下了船来,向前望去,一街一巷,皆是熟悉的模样,一瞬间竟生出几分重回故乡的感触。
“卖糖葫芦嘞,又甜又脆的糖葫芦”
耳边传来熟悉的叫卖声,许仙转头望去,见一名小贩肩扛糖葫芦自湖边走过,不禁勾起了他的回忆,眼前似乎又出现那道瘦小的身影,自己肩扛少年看龙舟大赛的情景仿佛近在眼前,不由会心一笑。
此刻的他在何方呢倘若还有机会再见的话,再请他吃糖葫芦好了。
正打算回去时,忽然听到有人惊讶道“这不是许公子吗”
许仙回头望去,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脸上生着一道丑陋的刀疤,竟是之前被他教训过的泼皮牛二。
牛二见许仙回过头来,道“许公子您这是进学回来了”伸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举止颇不自然。
心中一时五味陈杂,自己怎么喊出他的名字来。
许仙视线落到牛二身上,脸上却露出几分疑惑之色。眼前的牛二一身粗布麻衣,肩上竟还扛了一担沉重的木柴。
虽是冬天,额上却微微沁汗,看去风尘仆仆,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心中暗奇道“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泼皮吗”
牛二见许仙的目光向自己看来,脸却不由红了,道“许公子您有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