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手术定在周五早上。
商渺半夜就到了医院，她一晚上都睡不着，索性直接到医院来陪外公。
何成提醒过她几次，不要对手术抱有百分百的期待，说外公的基础情况太差，风险也会比普通人更高。
其实这些商渺都知道，只是她太清楚，外公不会愿意就那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余生，所以才会选择手术。
她到病房的时候，外公还在休息，商渺不敢打扰，只能在病房外等着。
早上六点的时候，外公才醒过来，他的手术安排在第一台。
因为麻醉的原因，所以从昨晚开始禁食，商渺脸上表情正常，她拿着棉签沾了水替外公润唇。
外公浑浊沧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商渺笑了下，低声道：“您别担心，何医生很厉害的，您一会只要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外公张了张嘴巴，才又慢又艰难的说道，“别……怕。”
商渺一顿，纤长的睫毛落下，刚好挡住眼里的情绪。
她握住外公的手，轻轻揉捏了下，然后从自己衣领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平安符。
“您看，我把平安符都带来了。”商渺取下平安符，放在外公的面前，她眼角其实已经在泛红，但说话的时候还是在忍着，不让自己露出半点端倪。
外公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她的情绪，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平安符，唇角微动，念念有词。
谢浔打电话过来那会，外公刚进手术室。
这场手术大概需要五六个小时，商渺跟着到了手术室外面的等待区。
她接起电话，眼睛仍旧看着已经亮起灯的手术室门。
谢浔低沉磁性的声音传过来，“外公进手术室了吗？”
谢浔是知道商渺半夜来医院的，他本来要陪她一起，但是因为工作问题没法走开。
“刚进手术室。”商渺说。
谢浔顿了下，也说不出什么让商渺别担心的话，他想了想问商渺，“你之前说外公已经可以进食一般的食物了，那他手术后可以炖点汤，我去静姨那里让她帮帮忙？”
谢浔不说的话，商渺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她沉思了下：“那我到时候把钱给静姨，是要麻烦她一下。”
谢浔又说了些别的事情，商渺注意力确实被岔开不少，直到谢浔被工作的事情给叫走，他们才挂了电话。
微信群里现在也闹腾的厉害，都是曲然然他们发的，在问商渺情况如何。
商渺回复了几句，就不再看手机。
只是她看着手术室，心里总不自觉的紧张难受。
这里面仿佛连一点空气都没有似的，闷的人心口疼。
但商渺不敢离开，她怕万一医生有什么事情找她。
然而楼上护士站却突然打电话叫商渺上去收拾东西，说是外公做完手术以后会直接进ICU观察。
可商渺没想到，会在楼上碰见何穗。
她刚收拾好病房的东西，才去护士站那边问情况，就撞看见何穗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站在护士站，似乎正在办手续。
这边是住院部，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住院。
商渺脚步一顿，她还没听说何穗生病。
不过也只是瞬间，何穗怎样，都和她没关系。
然而何穗看见她，脸色却立马变得厌恶起来，她冷嗤了声：“商渺你还真是够厉害的，听说你外公也在这里住院，怎么，知道我们来了，连外公都不要了就要贴过来？”
商渺冷漠的看了何穗一眼，没接话。
她现在心里担心着外公的手术，也并不想和何穗在这些无谓的争执上浪费时间。
但何穗见她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更是压不住。
她将填了一半的单子拍在桌面上，轻蔑的眼神在商渺脸上打量了下，随机才缓缓开口：“又在装什么呢，不是你让盛聿去找他舅舅帮忙的？我是不知道你用的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但是既然得了便宜，就别装出这副清高模样。”
“不然又当又立的，难道你还指望我给你颁个牌坊？”
何穗一直喜欢标榜自己出生于上流社会，最看重教养，可是她自己说话却都是恶毒又故意。
商渺的眉心动了动，她冷漠的看向何穗，“盛夫人说话还是稍微注意点，别造了口孽，以后受罪。”
越有钱的人越信佛，商渺以前也送何穗去过几次寺庙参拜吃素斋。
果盘，何穗听到她的话，身子僵了下，随即脸上愠色更甚。
紧紧盯着商渺，咬牙切齿的说道，“以后受罪的人不知道是谁。”
商渺冷呵了声，没说话，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护士。
何穗好歹是个阔太太，虽然脾气暴躁，但是骂街撒泼的事还是做不出来。
所以刚刚的话，她也是压低了嗓音，只说给商渺一个人听了。
而且两人对话又快，旁边几乎没人听见。
商渺在护士站办好手续以后，转身就要离开，然而却听见何穗这次趾高气扬的声音：“你站住。”
商渺回头，淡声道：“有事？”
何穗下巴微抬，仿佛在下命令一般，“把我的东西都送进病房。”
她旁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商渺看了眼，慢慢抬起眼皮：“盛夫人，我已经从凌华离职了，您使唤错人了。”
“商渺，你别不知好歹，要不是盛聿——”
商渺打断她，“您也知道是盛聿帮忙，不是你您，盛夫人。”
她一说完，目光就接触到何穗身后，那个缓缓而来的身影。
盛聿身材高挑，他手里拿着手机，正挂了电话，面无表情的看向商渺。
商渺在和他视线对碰的第一眼，就转过头离开。
她依旧去了手术室。
今天是外公的重要日子，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何穗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满是冷嘲的看向盛聿，“你现在满意了？”
盛聿脸上看不出什么，他垂眸沉思了片刻，才又抬起眼皮，沉声说道：“满意什么？”
何穗脸色更冷，只是也没说什么，拿起自己刚刚填好的单子，进了自己的病房。
路过盛聿身旁的时候，还不忘扔下一句：“你心知肚明！”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