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进宫的吕德胜觉得怪怪的,总感觉这宫里比之前压抑了。
见他神色不对,有空出来迎他的魏自立问,“怎么了?”
“就是,感觉周围像是凝滞了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魏自立心说,吕大人这野兽般的直觉啊。
接到太子薨逝的战报,皇上最终还是被气晕了过去,醒来后,皇上已经下令封锁切消息,只是没提如何处置谢家,他也没敢问。但薛怀民和谢家,讨不了好是肯定的了。
这要命的事,他可不能说。出口,他活不过三更了。
殿内的康成帝早已经恢复了冷静,再次逗弄了下岁的大孙子,就挥手,让奶娘将他带下去了。太子这嫡子生得还是太晚了,但也没办法,太子妃连生了两个女儿,又调养了年,才生下宋安这个儿子。
吕德胜看到被抱在奶娘怀里的宋安,心就是跳!
殿内,康成帝的脸色越发灰败了,他看向吕德胜,“吕爱卿,朕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吕德胜:预感不好,并不想继续怎么办?
但康成帝不会给他机会,他直接问了,“如果你的小儿子为了继承家业,害死了你的大儿子,你会怎么办?”
旁边的魏自立听着,都觉得吕大人可怜,但想到皇上都不让他陪葬了,为难下他而已,难道不应该吗?
吕德胜听到这个问题,简直三尸神跳!皇上!这问题是臣能听的吗?啊!娘啊,不,闺女啊,太子真的出事了!
“皇上,臣不傻。”吕德胜委婉地提醒他。您不会以为微臣是傻子吧?微臣是会联想的啊!
康成帝失笑,他笑,牵动了肺部,又咳了两下,“少废物,好好回答!”
久久没听见他回话,康成帝抬眼朝他看来,嗯?
皇上,你咋那么喜欢为难微臣呢?微臣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啊。
吕德胜小心地回道,“皇上,微臣觉得,微臣家的那点子家底,还不至于让微臣小儿子如此丧心病狂,呸呸呸,微臣说错了,不是丧心病狂,是……是……”
吕德胜是了半天,没是出后面的话来。
丧心病狂——
康成帝咀嚼着这四个字,可不就是丧心病狂吗?
“那你到底会怎么做?”康成帝执着地追问。
这是道送命题吧?让他站哪边?吕德胜急死了要!
站太子这边,得罪的四皇子,皇上明显不想让四皇子给太子抵命嘛,不然也不会来问他这个问题了,直接乾纲独断就行了。站四皇子这边,得罪的不止是死了的太子,还有皇上!
吕德胜懂了,干脆眼闭,心横,大胆地回道,“微臣定会狠狠地惩罚他,这兔崽子敢为了这点子家业算计兄长害死兄长,谁知道他改天会不会因为那点子家产而弄死我这个老父亲?微臣怕死。”
康成帝叹息,他们君臣之间考量的因素不样。
“皇上,求您了,饶了微臣吧?这种问题,微臣想得头都大了。”
“行了,回去吧!魏自立,帮朕送送他。”康成帝朝他挥了挥手,精力不济,不留他了。
吕德胜走了,步三回头,“皇上,你要好好保重龙体啊。”
出宫的时候,魏自立借着侧身的机会给他塞了条小纸条,吕德胜不动声色地拿下了。
“吕大人,出宫后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晓得吧?”
“我懂我懂。”
吕德胜出宫,登上自家的马车后,就赶紧吩咐,“老李头,快快,驶快点!”
老李头得令,手上的马鞭挥得呼呼响,新马车跑出了它最快的速度。
这时,吕颂梨正在书房里研究从骊山别院送回来的资料,还有秦家那边也送来了她指明要的关于谢赵两家的资料,她需要整理之后,再从中提取她要的信息。
在赵彬的资料送回来之后,她就给秦家去了信,询问秦家这些年有没有收集有关于谢赵两家的资料信息,如果有的话,可否复刻份给她。
秦珩接到吕颂梨的信,他看完信之后,吩咐心腹,将他们秦家这些年收集到有关谢赵两家以及太后娘家的资料○.
并给吕家送过去。
“阿珩,阿晟什么时候回来?”他刚将事情吩咐下去,就见他亲娘领着人走了进来。这都十三了,新郎连喜服都没试过,像话吗?
距离腊月十只有两日了,也难怪他娘着急。他算了算阿晟的速度,从白鹤镇往长安城赶,三天的话,应该能勉强回到长安城吧?
秦珩安抚了秦夫人两句,说秦晟定能够赶在十之前回到长安城的。
秦夫人无奈,但她也知道,说再多,他也不可能将阿晟给变出来。
吕颂梨将这些资料整合后,发现赵彬不老实,他给的资料,九真假吧,但也足够了,她本就不会听信他的片面之词。
吕德胜到家后,直奔自家书房。
“闺女,闺女,出事了,这次真的出大事了……”
等吕德胜说完,吕颂梨叹息着,太子终究还是没救回来。而且皇上很明显知道太子之死是四皇子害的。
“闺女,你说太子出事了,皇上会考虑皇太孙吗?”
“怎么这么问?”
“不就是那天皇上谈起太子,我也将你大哥提溜出来,说他不争气,还提起了想培养骁骁的想法。然后今儿个竟然看到皇上将太子长子宋安接到了御乾宫,刚才皇上问我那个问题时,我也说了要严惩小儿子……”吕德胜越说到后面越小声。
吕颂梨心说,爹,你厉害,你这是将四皇子得罪了遍又遍啊。
“那孩子在御乾宫呆的时间长吗?”她问。
“不长,好像在御乾宫呆了两刻钟这样,就被送回太子妃那里了。”
吕颂梨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权力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太子的长子宋安才岁,弱主必然伴随着弄权专权的强臣,权力交出去,想拿回来就难了。她觉得,立皇太孙的可能性很小。
反而是立四皇子的可能性大。正如她爹判断的那样,皇上在接到太子薨逝的消息时,是最没有理性最激动的时候,他都没将四皇子处理了,那自有他的考量在的。
“这四皇子怕不是有点天命在身上的。”吕德胜悻悻然地道,这前前后后,他给康成帝上了多少次眼药了。
她代入康成帝去思考,“从皇上的角度来看,太子已死,他有愤怒,也有对接下来皇位由谁来继承的忧虑。得知四皇子是害死了太子没错,但也显现出他的能力,在剩余的三个皇子里面,无疑是出众的。”人心是很幽暗的。
吕德胜撇撇嘴。
“撇开他设计害死太子这点不谈,从理性去看,四皇子是这三人里,最适合继位的。”
吕德胜:“行吧。”
“现在咱们皇上有两种选择,种是选立他人,二皇子三皇子,抑或是皇太孙,让四皇子的计划狠狠落空,狠狠地打他的脸!”
闻言,吕德胜眼睛亮。
“可是,这样爽快是爽快了,但会给大黎皇朝带来隐患,或者说动荡。咱们皇上是个合格的帝王,为帝二十多年,人也算克制。他应该不会想让祖宗基业败在他的时任性上。”
吕德胜不情不愿地点头,“赞同你的看法。”康成帝确实是这么个人。
吕颂梨猜,他们这位皇上,最终理性会战胜愤怒,并且给四皇子个机会。估计康成帝此刻正在冷眼地审视着四皇子。
现在就看四皇子怎么做了,他的做法,决定了他能否成为继承人,也决定了落在他身上的板子的轻重程度。
吕德胜咂摸了下嘴,说道,“如果四皇子继位,那太子死得好冤啊。”
政治就是这么残酷。
“是啊,正因为太子死得冤,康成帝出于愧疚,会让更多人下去给他陪葬的。”说到这里,吕颂梨心情变得沉重,秦家……
皇上要保四皇子的话,那么兄弟倪墙之事就不能拿到台面上来。否则,新帝得位不正,无法服众,也容易引发后患。
“还有四皇子身边那些谋求从龙之功的大臣,定会承受皇上的雷霆之怒的。”
吕德胜点头,“那是,这些胆大包天的,谋害了太子,皇上能饶得了他们?”
“等等,刚才我出宫时,魏自立偷偷给我塞了条纸条,我看看。”他边说边从衣夹里拿出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