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四,吕德胜依旧进宫伴驾。
临出宫前,吕德胜给康成帝掖了掖龙被,不好意思地说道,“皇上,明天微臣嫁女,就不进宫了。待后天,早微臣就进宫来伴驾。”
明天是腊月十,对,吕德胜次女吕颂梨和秦家嫡幼子的婚期确实是定在明天。
看着吕德胜高兴的样子,思及秦家接下来会遭受重创的遭遇,以及他那有可能会被牵涉其中的次女,康成帝叹息声,让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不孝,而吕颂梨和秦晟是太后懿旨赐婚,他不可能去违逆太后的。
罢了,就这样吧。他会出手保住秦家,吕颂梨顶多在前面几年会吃点苦头,等新帝重新启用秦家之时,她又能过上好日子了。罢了,先苦后甜也是可以的。
康成帝认为秦家在打仗方面还是很有用的,宋墨只要不傻,就会提携秦家,让秦家重新为他们宋家所用。
直以来,秦家都很温顺,而且康成帝总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没想过秦家会起反抗之心。
吕德胜让开,光线恢复,康成帝下意识地朝里面侧了侧头。
见此,吕德胜愣了下,据说人之将死,特别畏光,而且懒言……
“吕大人,咱家送您。”
吕德胜心里沉甸甸的,皇上的精神头是越来越差了,每天醒着的时候只有三个时辰左右了。
出来后,魏自立将手中的那只锦盒递给他,“吕大人,你明天嫁女,这是皇上给你的贺礼,这里人多眼杂,先别看啊。”
吕德胜接过,点了点头,“放心。”感觉里面的东西不是很重,会是什么?
吕德胜离宫后不久,太后娘娘的凤驾回宫。
“皇帝啊,你的龙体怎么如此衰败?”出宫礼佛的太后娘娘回宫,看到瘦骨嶙峋已经脱了相的皇帝,吓了跳。
她前阵子被吕家给气到了,宫人劝她出去礼佛散散心,她就去了。这去,就去了个多月将近两个月,可她走的时候皇帝还好好的啊。她接到宫中说皇帝龙体不太好的消息就赶回来了,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了。
“母后——咳咳——”
太后娘娘连忙给他拍背。
“皇儿啊,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好歹是自己的骨肉,太后娘娘看他这副大限将近的样子,心里也是难受。
“还有,你都这样了,怎么不早点给哀家去信?”她如果早点知道皇帝不好了,肯定早点回宫的。
“咳咳,母后,朕也没想到——”是的,康成帝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龙体衰败得这么快。
“皇帝,你这样,太子是不是该召回来了?”
“母后,太子他已经罹难了。”康成帝想到前两天接到的噩耗,即便经过两日,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些了,但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心痛。
太后闻言,大惊,“怎么回事?太子不是北上劳军的吗?”接着便是大怒,“秦钺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太子死在北境?他是不是想谋反?!”○.
康成帝只得解释太子是死在入境的羌胡人手里的,四皇子在其中的作用,出于总总考虑,他没说。
“皇儿啊,既然太子已逝,尽管咱们哀痛至极,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需要尽快定下下任的皇位继承人啊。”太后不想大黎王朝而继承人不明而陷入动荡之中,“你可有属意的人选了?只是已经长大的三位皇子资质平平——”
康成帝打断她,“母后,朕已决定立四皇子宋墨为下任皇帝!”皇考说得对,坚决不能立幼主!幸亏他为了保险起见,同时准备了三份密旨,以保皇位正统。
太后有点意外,“行吧,你决定了就好。”儿子的话落,她刚浮动的心思也跟着消散了。
“母后,您刚回宫,且回长乐宫休息吧。朕也倦了。”
腊月十,秦吕两府张灯结彩,喜气满满。
秦家亲迎的队伍都已经准备就绪,万事具备,只差新郎了。
“阿晟他到底能不能赶得回来?”秦夫人很认真地问秦珩。
出事了,定出事了。秦夫人只觉得心砰砰直跳。小儿子不是那种没有成算的人,成亲那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慎重。而且他答应了他大哥要赶回来,就定会赶回来的,除非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
聂云娘扶着高耸的肚子,这时她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秦三郎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
然后他和秦珩对视眼,他们俩推算过,以阿晟的脚程,应该能在今日赶回长安城的。
“娘,放心,他定能赶回来的。”
“你说能赶回来,那他人呢?”
“大概还在路上?我已经让人去城门守着了,人出现,就立即带回来。”
“这——夫人,世子爷,咱们这迎亲队伍是不是该出发了?再不出发的话,就误了吉时了。”管事硬着头皮上前请示。
“再等等!”
吕家这边,吕颂梨穿上了喜服,就等新郎来迎亲了。
只有吕颂梨和她爹娘知道秦晟去了北镜,至今未回。吕致远和吕明志只知道,近日秦晟出门了。
蒋氏:“秦晟至今还没到家?这会离吉时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能赶得回来吗?”今天婚嫁共有三个吉时,他们选的这个已经是天中最晚的了,再往下,都不是好时辰。
吕颂梨很镇定,“爹娘,你们放心吧,秦晟定能赶得回来的。”她这不是自信,而是相信秦珩等秦家人的判断,既然他们没有消息来喊停婚礼,那就是切照常。
安远门
给他们开门的城卒看着秦晟驮着具尸身归来,只觉得头皮发麻。出事了,定是出事了!
秦晟刚进城,露面,秦家的个小管事就冲了出来,“六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快,快回去,迎亲的队伍已经准备就绪了,就差你了!”
他身后的小厮牵着匹马追了上来。
后面的李卫连忙上前,“六公子,你先回去,四公子由我等在后面护送回秦家。”
秦晟摇头,将他的马和四哥交给了李卫,接过管家为他准备的马,将他四哥安置在马背后,然后翻身上马,飞速地往家中赶去。
而他原先那匹俊马,两条前腿直接跪倒在地,嘶嘶地喘着粗气,显然是累惨了。
“那,那是什么?”传话的小管事颤抖着声音问,刚才他见到六公子太激动了,没有注意到他马匹背后的情况。
李卫低沉着声音回道,“那是秦家四公子秦明。”
轰——小管事直接腿软,站不稳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
当秦晟驮着秦四郎回到秦家,秦珩第时间出现,身后跟着秦三郎。
秦珩忍着心痛,亲手接过秦明,然后让长随将秦晟带下去拾掇仪表。
秦晟脸木然,任由他人施为。
秦三郎上前,接过秦明,和秦珩起,将他安放进他们准备好的棺椁里。
秦三郎将他放进去后,又仔细地给他理了理仪容,看着他安详地躺在棺椁里,眼泪终究忍不住往下流。
“老四,你起来啊!你不是说,要和小六比场吗?你起来,我和你联手和他比场!”
不到刻钟,秦晟立即有了新郎官的模样,仪表整洁,头发重新束起缩好,少年的面容更加的棱角分明,整个人看着很精神,只是眼底的清淤出卖了他。
秦晟穿好喜服之后,秦珩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来,去迎亲吧。”
吕家也接到了秦晟回到长安城的消息,大家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