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头一日,日头格外灿烂。
整座宫城已从昨夜的叛军作乱里恢复如常,华灯摇曳,彩绸翩翩,流金般的细碎日光倾泻而下,笼罩了太极殿到东宫的这一路。
拂面而来的晨风被流金日光晒得十分暖和。
宫人们沉浸在叛乱已平的喜悦里,见了平叛功臣阿宝,眼里都是带着笑意和钦佩的。
阿宝一步步艰难走过重重宫墙,她脸上带着血,手里沾着血,整身襦裙血迹斑驳。
活像白日幽魂。
阿宝撑着一口气走进东宫。
红袖端着热水,绿琅拿着布巾迎上来,俩姑娘异口同声道:“怎地这么多血啊?公主殿下您哪儿受伤了吗?老太医您快来给咱们殿下好好瞧瞧!”
阿宝摆摆手,却不敢轻易开口。
她仍有事要做,只怕一开口,强撑着的那口气便散了。
独自一人走进内殿,阿宝合上殿门,撩开纱帘,再推开三重锦屏,将目光落到了茶桌边的那霁袍将军身上。
阿宝正色道:“章豫章将军。”
章豫浓眉大眼,倒也算相貌堂堂,但言行举止颇粗犷豪迈。
就连声音,都是五大三粗。
章豫抱拳半跪,请罪道:“臣章豫,给公主殿下请安!谢公主殿下不怪臣擅自调动神武营斥候之罪!”
阿宝扶起章豫,“昨夜本宫已说得十分清楚。”
“神武营昨夜的调动并非擅动,而是本宫发觉窝棚窟有异,特请驻扎凉山附近的神武营章将军前去相助。”
话落,她的手里被轩辕凤燃塞了杯红参热茶,肩头更是一重。
她顺着那双替她系狐裘绦带的凌厉指节,慢慢向上,抬眸望着面无表情的轩辕凤燃。
她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总觉得此刻的轩辕凤燃随时会失控。
就在这时,轩辕凤燃提醒她。
“公主殿下不是有话和章豫说?”
阿宝猛地回过神来,道:“是,本宫是有话要同章将军说。”
顿了顿,阿宝道:“本宫想请章将军带着昨夜幸存的那队神武营斥候前往北疆,替本宫办一件事。”
章豫粗犷豪爽道:“臣身为神武营将却擅自离开驻地,必是死罪。是公主殿下想出了假死,这才保住了臣和臣手下的性命。请公主殿下您尽管吩咐,臣该如何做?”
阿宝喝了口红参热茶。
参汤暖润入喉,阿宝的精气神这才缓和许多。
她深呼吸定了定神,继续道:“蛮族的衣食格外仰赖天候。以往每到新春,蛮族为了粮食和棉布,便会频频侵扰我大启北疆,抢夺北疆百姓的牛羊粮食,甚至连村庄里的女人和青壮年也会被一道掳走。”
据她所知,那些被蛮族十六部掳走的青壮年幸运些可以放牧干活,女人则是被用来发泄兽欲。
思及此,阿宝道:“未雨绸缪,方是自救之道。”
见章豫迷惑不解,阿宝耐心解释道:“在刚刚过去的旧年里,暴雪连连,因此来年,蛮族必定更是频频南下掠夺我大启百姓的牛羊粮食。”
说着,阿宝先夸奖了章豫将军,“章将军赤胆忠心,又有领军将才,若就此解甲归田,是我大启的损失。”
章豫仍旧不解:“殿下的意思是?”
“本宫想请章将军北上,刺探蛮族动向并随时传信回来。”
阿宝话音未落,章豫恍然大悟。
“既已身亡,臣在这帝都便再无立锥之地。与其叫顾七绝的西狱虎卫发现臣的未死踪迹,招惹杀身之祸,倒不如及时抽身远遁。”说着,章豫粗犷豪迈地一撩袍摆,重重跪下了。
“臣愿为公主殿下效犬马之劳!”
闻言,阿宝伸手搀扶起章豫,正色道:“本宫在此允诺,有朝一日,章将军必定再受重用。”
章豫却看向了轩辕凤燃,犹犹豫豫了许久。
最终,章豫一粗犷将军,羡慕叹道:“公主殿下您的想法,倒是与凤燃王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