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暖阁里,春光明媚倾落。
午休时刻,六岁的皇嫡子轩辕彻依然端坐书案前,认真温书。
小家伙的嗓音稚嫩,但却不失沉稳,朗声道:“……穆帝驾崩,同年,帝阳公主登基,是为玄阳初年。”
“二月春,帝圣阳,以凤燃王为帅,遣三十万大军,终攻破蛮族王都。而后,又历时三个月,先后诛灭阿诗勒部残存人马。至此,蛮族仅剩数十人流窜进喀勒荒漠深处。”
“同月十六,冠军侯之子,少将军谢无碍率十万铁骑,兵临伽罗王城。”
“先王白铖之侄,出城献降。”
“帝圣阳,立界碑,定名慕州,分四府十七城,任新科状元为慕州总督。”
轩辕彻翻过下一卷,字正腔圆地:“玄阳初年,端午是日,御史大夫张兰衡有奏……”
“淮南裴氏于楚州孟家岛、青州凛冬村,勾结蛮族、元氏,以活人炼蛊毒,滥杀无辜;又以西疆浮屠山为据,私铸军器,拥兵自重;百年来,朝野内外,结党营私,敛财贪墨,诬陷朝廷忠臣,叛国谋逆。”
“淮南裴氏之罪,人证物证,往来账簿,罪证确凿。”
“帝闻之,御笔钦判,裴氏、元氏诛九族,立斩不赦。”
蓦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轩辕彻抱着书卷回头打量了眼,正做贼似翻窗进来的小皇妹。
蓦地,他温柔轻叹:“琢琢,你还记得这是你家吗?”
“但走紫蔓林,便能快些给彻皇兄这个呀!!”小公主轩辕琢边咬着糖葫芦,边将刚买的糖画和酥皮糖一股脑塞进她的皇兄怀里,“这糖画与从前咱们吃的都不同!酸酸甜甜的,味道可好啦!还有酥皮糖,璟哥哥说里头有软绵绵的枣泥呢!”
“又偷溜出宫玩了?张老太傅的功课可写了?”话音未落,轩辕彻便被小皇妹塞了一口酥皮糖。
而后,好奇,“皇兄你明明听一遍便记住的,为何还要温习?”
“多读,总能读出更有意思的东西。”轩辕彻认真道。
“??”轩辕琢似懂非懂,但懒得深究,因她此刻有更在意的。“彻皇兄,我听宫人们私底下嘀咕,说宫中多年未有皇嗣诞生,皆因中宫君后无德无能。如今大臣们都催着母皇再纳新侍。”
小公主往皇兄面前的书案一趴,委屈道:“纳新侍?是像阿岳他父亲娶姨娘那般么?”
闻言,轩辕彻沉默了良久,才道:“是的。”
“阿岳他父亲娶新姨娘,有了新的弟弟妹妹,阿岳说他很难过,他母亲也很难过……”轩辕琢咬着糖葫芦,明明糖葫芦和从前一样的甜,她却蔫蔫的,“母皇纳了新侍,咱们也会很快有新的皇弟皇妹吗?彻皇兄,我不想将母皇分给别的小孩……”
“皇兄你想想办法嘛,好不好?”
见小皇妹难受,轩辕彻那张酷似其父的小脸,板得格外认真。“琢琢,咱们离家出走。”
愣了愣,轩辕琢瞬间高兴起来:“呦嚯!好耶!离家出走喽!”
“彻皇兄!冷宫的床榻底有条密道!咱们瞅瞅叭~~”轩辕琢得意炫耀:“娘亲教的金针开锁!可方便哦!”
半个时辰后,冷宫。
宫檐旁,暗卫盯着钻进床榻底一阵鼓捣的小皇子,小公主。
纠结了会儿,命身旁的暗卫,“我看着,你快将此事,禀告主上。”
不到半刻,凤燃王已匆匆赶到。
但临门,却反倒不着急地驻足屋门外。
与此同时,床榻底,轩辕琢举着曦珠凑近了打量,是木盒。
轩辕彻小心翼翼扫掉了木盒周遭的蜘蛛网和灰尘,待他的小皇妹试了好久终于打开铜锁——
竟是,满盒的信。
“这是什么?皇叔亲启?”小公主眨眨眼,小声困惑:“是谁写给父君的?”
“琢琢,这是母皇的字迹。”话落,轩辕彻似有所觉地,回头看了眼屋门的方向。
父君教他剑术,自是需得耳清目明。
那屋门后,分明是有人的。
而且,是那人故意泄露了气息引他察觉。
轩辕彻攥紧了母皇送的小刀,却听一道冷声,“轩辕彻,轩辕琢。”
须臾,凤燃王,冷然盯着被逮回来的俩小家伙,问,“理由?”
近来帝都不太平,当年逃走的裴氏影卫,秃鹫,又起祸事。
半个月前,琢琢偷溜出宫,被阿宝误以为是劫持,既吓得呕血,又气疯了要揍。
但小女儿全须全尾地回来,罚?阿宝又舍不得。
这倒是好了,才半月过去,今早刚溜出宫一趟,半个时辰不到,这小家伙还敢来第二回?!
父君好生气,但是她才不怕呢!
离家出走未半而中道被逮的小公主,委屈得很:“母皇说她是很喜欢很喜欢父君,所有才有了我们。那么母皇是不喜欢父君了嘛?所以不和父君生小皇弟小皇妹?”
“所以母皇才要纳新侍,生旁的小孩……”
说着说着,轩辕琢委屈扑进父君怀里,大哭得直冒鼻涕:“我不要将母皇分给其他小孩!呜呜呜!我不要旁的人进来我家!!呜呜,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