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尽管谢皇后知道谋逆是大罪,但夜丞彦是她亲生的儿子,她如何能没有半点计较。
“彦儿还不满二十,做错一次,你们便下此狠手,良心何在?!就算他谋逆,也该是将他拿下收押,而不是动用私刑!”
“彦儿是中宫嫡子,是皇上的亲生血脉,是皇上亲封的武安王,杀他之人,理应诛九族!”
一声声,一句句,响彻宫门。
楚炎闻言,激灵灵一冷,面色唇色皆是煞白。
谢皇后说得对,夜丞彦到底是皇族……
他不想连累家人,他宁独自承受罪过。
深呼吸一口气,他便要上前。
可楚家人已觉察到楚炎的心思,楚焕把人拽住,楚寒霖和楚烨、楚炀纷纷站在前头,那维护之意很是明显。
谢皇后此刻怎还不明白,她盯着楚家人,“是……是你们?!是你楚家杀了我儿!”
她待楚家和楚南璃这般好,就换不来一次手下留情吗?!
彦儿是她唯一的儿子!
楚寒霖道:“皇后娘娘,武安王谋逆,罪恶滔天,以死谢罪亦属当然。”
他们楚家忠君,可也不会让自家人受欺负!
“你们楚家若想了事,就让杀人凶手当着本宫的面认罪自尽,否则,本宫决不罢休!”谢皇后目光凶狠。
此等过分要求,让许阁老等大臣纷纷变了脸色。
五公子是为了他们,为了穆国才诛杀逆王,他们怎能让五公子独自承担!
“皇后娘娘好没道理!”许阁老拂袖,“武安王谋逆,就算他现下不死,待皇上查明一切之后,也会论罪处死。武安王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而已!”
另一个阁老道:“不错,若不是楚侯爷带楚家公子拼死相护,我们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其他尚书一脸嫌弃:“听皇后娘娘的语气,还以为武安王是三五岁的孩童呢,他既然选择谋逆,就该承担后果!”
谢皇后道,“不会!皇上才不会处死彦儿!我儿是皇族……他是穆国夜氏皇族!岂容你们来论罪!”
“朕会,朕会处死他。”
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听着虽还有些气虚,却听出了硬朗。
众人如何不认得穆武帝的声音。
纷纷转身,看见撵轿之上穆武帝已经苏醒过来,短短时间里,他气色竟比先前好了许多,眼睛也没那么浑浊了。
只是他的头顶和手上,还扎着银针。
“皇上,你的家事,你自个儿解决。”南璃说着,随即就给穆武帝起针。
谢皇后痛失爱子,无论别人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
这一切还得让穆武帝来解决。
所以南璃方才就趁着众人争吵之际,给穆武帝扎了几针,好让养血蛊的效用发挥得更快。
群臣和楚家人都让开了路,好让穆武帝能够看清谢皇后。
谢皇后眼睛微瞪,她不敢置信。
穆武帝深呼吸一口气,道出了事实:“是朕,命令楚五郎诛杀逆贼。”
谢皇后忽然面容狰狞:“什么逆贼?!他是你儿子!是我们的儿子!”
“自他谋逆那一刻,他就不是朕的儿子了!”
谢皇后反倒冷笑了几声:
“父子血缘,岂能由皇上短短一句话就能断绝的?”
“你看着彦儿长大,难道不知他的心性吗?他定是被人蛊惑教唆!”
“他谋逆有错,难道你这个做父亲就没有错吗?你就他疏于管教,又废了他三次,他是心有执念,才一时走了岔路,你为何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穆武帝远远看到夜丞彦的尸体,心也揪痛了起来。
他子嗣不多,他对夜丞彦亦是寄予厚望的。
可是……
“他做错任何事,朕都可给他机会,可他竟然对百官下毒,枉顾穆国江山稳固,百姓安危,朕就容不得他!”
穆武帝句句铿锵,神色坚定。
为帝,他是广纳谏言,百姓安居乐业。
可为父,他却失败至极,两个儿子都受人蛊惑鼓动,犯下谋逆大罪……
谢皇后直视着穆武帝,也不再扯别的了,说道:“皇上,臣妾与你夫妻多年,如今只有一个要求。”
她转而盯着楚寒霖身后的楚炎,目光狠厉,“只要你惩治楚炎!只要他死,臣妾便不再追究此事!更不会与楚家计较!”
她儿已经不能复生,但杀彦儿的人,她绝不能放过!
她一生从未动过杀念,就是怕报应到自己儿子头上。
可现在呢……
她儿子都死了,她还怕什么!
群臣自是开口为楚家人说话。
楚寒霖却抿紧了嘴唇。
他虽忠君爱国,可也想知道,这位帝王值不值得他一家效忠!
穆武帝闭了闭眼睛,随即就顶着银针起身下了撵轿。
他觉得身体比先前多了多了不少力气。
人都是怕死的,特别是穆武帝这种经历过病痛折磨的。
“拿剑来!”他吩咐道。
“皇上!”群臣纷纷跪下,求情之声接连响起。
楚寒霖面色发白。
他和楚烨等人紧紧护着楚炎。
今日就算是背上抗命大罪,他们都不会让穆武帝伤五郎一根头发。
皇宫外,齐泓站于屋顶,已是气急攻心!
若不是法阵阻拦,他此刻就要过去将穆武帝和谢皇后的头拧下来!
楚南璃,你就这么惧怕穆武帝么?你就不管自己家人了?!
但是——
任由穆武帝再如何吩咐,都无人递上刀剑。
因为今日宫里的人都知道,是楚家救了他们,是楚五郎救了穆国臣民!
穆武帝现下是脚步稳当了,走了几步,终于从地上捡到了一把长剑。
楚家人如临大敌。
谢皇后露出一笑。
群臣喊得更凶,更有热血之人已经到了楚家人跟前,打算以身躯阻拦劝谏!
然而,穆武帝却站在原地,并没往楚家人那儿奔去。
他对着苍天,声音嘶哑:“朕连儿子都管教不好,实在是无颜活下去了!六丫头,这穆国,往后就交给你夫妇!”
说完一闭眼,便举剑往自己脖子抹去!
“皇上!!!”
众人如何能想到,穆武帝原来不是要杀楚五郎,而是要自尽!
就连谢皇后亦是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