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已经想不起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安静地和沈国淞一起吃过一顿饭了，没有任何人的打搅和意外，没有争吵和愤怒。
饭桌上的饭菜意外的很合她的胃口，大约沈国淞一直是知道的，只是曾经的他不屑于张口说这么一件小事。
沈知夏默契地没有去提饭桌上少的两个人，三个人相安无事地吃完了一顿饭。
沈国淞沉默了很久，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她一一都看在眼里，虽然心头难过，但却不知道如何开解。
“来吧，跟我去书房，有些事情，我答应你母亲的终究没有做到。”
沈知夏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一些胆怯，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直观地听见他提起母亲，她甚至都忘了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大约是平淡但很温馨的，又或许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心照不寻。
慕言洲从后面握住了她的手，热度通过皮肤传进来才让她感到丝丝温暖，沈知夏深吸一口气，抬脚跟上了他明显不稳的脚步。
“您最近身体还好吗？”沈知夏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可实际上她不自觉地就握紧了手，慕言洲感受到了她的力道。
沈国淞闻言，顿了一声便开口，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是直到暮年才学会了掩藏情绪，从前一直不曾，如今倒是用上了机会。
“还好，老样子，我这样的年岁，这么都不算是大事了。”
沈知夏对于他的消极不做声，可情绪却开始外露，对此，慕言洲无能为力，只能用力握紧她的手。
沈国淞走进书房，打开了他的保险箱，这保险箱沈知夏知道，是连唐淑都不让碰的东西，原以为是沈国淞放的是家产之类的东西，可仅仅只有薄薄的几页纸。
他拿出了一张老旧的照片，时间写的是二十多年前，上面是母亲与他的合照，都是年轻时候的样子。
当初唐淑进门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了自己母亲的任何照片，当初以为她们介意，于是生了好久的气，可是并没有人理会。
沈国淞看着那张照片的眼神明显透着深深的怀念，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愧疚。“抱歉，司繁，我到底还是忘记了你交代我的事情，但好在，知夏她还是好好地长大了，样子和性格都格外像你，嘴硬心软。你见了，也一定会开心。”
沈知夏看着他的动情，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上前语气温和。
“我想她不会怪你的，相反，她很感谢你将她的女儿养大，平平安安地长大，其余的这些都只是多余的馈赠，有没有，我都不会怪你。”
沈国淞听了她的话，不知道有没有一丝释怀，只是目光还微微闪烁着类似于泪光的晶莹。
“我知道，她从来是一个温柔的人，即便她不会怪我，可是错了就是错了。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我以为这件事会一直藏下去，直到我百年以后，见到你的母亲时，我才能理直气壮地告诉她，我一直把你藏得很好。
可是，没机会了。当初我是在游轮上遇到你的母亲的，我对她一见钟情，也追了很久，可是她一直都很坚定地拒绝了我。
我那个时候一直都知道有人在找你的母亲，还是一个权势滔天，格外神秘的人。后来你的母亲发现怀了你，才下定决心要和我结婚。否则，你的存在将会暴露出来，那个人也一定能找到你。
所以你的母亲被迫嫁给了我，但她不爱我，我知道。可是我并不在乎，婚后，她对从前的事只口不提，我也不问。我曾经无比担心她会随时离开，可是都没有，直到她去世，那个人也再没找到过她。”
沈国淞说起往事时，眼睛里才有了光，沈知夏愿意相信他曾经真的爱过母亲，只是后来做错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她听着母亲的故事，不自觉的泪流满满，心中难掩酸涩。
“爸，在您心里，一直没忘记她吧！那您为何还要——”
沈知夏的未尽之意是，为什么你还爱着母亲，却能那么深情地将另一个女人迎进门，为什么在母亲还在的时候会出轨。
沈国淞叹了一口气，可面上却无后悔。“当初沈楚楚只是我的一时错误，我喝醉了酒，才会被人算计。可是后来，再看见唐淑的时候她怀孕了，没有来找我，独自一个人带着孩子。
我那时候心里仅仅是愧疚的，毕竟她也是受害人。慢慢地，我在她身上看见了我自己的影子，她爱我正如我爱你的母亲，毫无保留。
所以，我娶了她，待她珍之重之，绝口不提你的母亲。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在她那里，我才能感觉得到，被需要和被爱。
而你的母亲向来要强，她能将自己的一切处理的仅仅有条，即便是当时的沈氏，也有你母亲的一份功劳，即便我是她的丈夫，但她并不需要我，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很明显，他讲起这些的时候，眼神里有些许困惑和痛苦，但这些沈知夏都无法回答，她不知道母亲是否在每次看见他时的温柔到底是愧疚还是爱。
聪慧如母亲，想必那个时候一定知道他出轨了吧。但她就只是当全然不知道，每次依旧小意温柔，沈国淞在面对母亲的那个时候，想必心里是心虚的吧。
作为后辈，她没有办法替母亲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无法言说的委屈，但这样的委屈同样也无法归咎到沈国淞身上。
关于她亲生父亲的一点蛛丝马迹只有沈国淞嘴里那点微末信息，但沈知夏不会放弃找寻他。
沈国淞说出这些年久往事，尤其是在一个小辈面前，那样的心情可想一般，他接着又从保险箱的最深处拿出来一个戒指，戒指许久没有人碰过，已经落满了灰尘，但并不妨碍她看出价值不菲。
“这是你母亲生前地戒指，在我们结婚后，她一直都没有戴过，我知道，是那个男人送给她的，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沈知夏接过去，用力握紧，说不清楚自己的心里如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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