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薄似流云的声线毫无高低起伏，飘进沈瑶耳朵叫她浑身一颤，立刻循着声音的来源处向后望去。
严初安静地靠在门上，右手拎着那串圆润光泽的檀木手串，拇指一颗一颗不疾不徐地拨弄着佛珠，瞧着干净到有点不染尘世。
大概是画面实在太动人心魄了吧，沈瑶的心口微微震荡了一下，痒痒的，麻麻的，但这种感觉很快又被震惊所取代。
拍卖师结结巴巴：“这位先生出……出五亿？我刚没听错是吧。”
“嗯，五亿。”严初淡声回应，垂目将手串带回腕上，缓步向前走，迈步到贵宾席最前排，瞧见沈瑶旁边原本姜浩的位置空着便坐了上去，淡淡称呼：“旬哥，沈瑶。”
霍宗旬侧了下身子，眼神滑向严初：“你哪来的五亿？”
严初伸手扶了下镜架，避重就轻道：“对于喜欢的东西不能用金钱衡量。”
沈瑶好言相劝：“严初，再怎么样你也掏不出五亿吧，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严初的目光流连在沈瑶脸上几秒，淡淡道：“大不了倾家荡产，再背一屁股债。”
也是这一刻，沈瑶和霍宗旬才认识到严初是认真的，两人的面色都凝重了起来。
同排的沈平生也按耐不住，歪头问旁边的又一位商人：“他做什么生意？看着来头不小啊，以前怎么没在北城见过？”
肥头大耳的油腻商人回道：“我还真知道他。北城大学的特聘教授，一星期只上四课时，不在学校正式编制内，但听说美术功底挺牛的，我一朋友的女儿放弃出国就是为了上这个美术系教授的课程。”
沈平生皱眉：“一个教授哪来的五亿？富二代吗？”
那人摸下巴：“这就不清楚了。”
众多议论声飘进沈瑶和霍宗旬的耳朵里，他们也觉得奇怪，不约而同地注视着静默淡然的严初，
拍卖师又询问一番后，抱着很是怀疑的态度，拿着手里的小锤子道，调子拖得极慢：“五亿第一次，五亿第两次……”
沈平生老奸巨猾地笑笑：“霍总，看来最后一件藏品也没落到你手里。我没有输，你也没有赢。这该怎么算？”
霍宗旬不言语，指节敲击着自己的膝盖，一下，又一下。
“五亿第三……”
“六亿。”霍宗旬心里躁的慌，手指抠了几下鬓角的发。
拍卖师的语调立刻又激昂了起来：“六亿！霍氏集团的霍总竟然喊到了六亿！”
现场又沸腾起来，无一不在谈论霍宗旬六亿买佛头的行为，先前喊道五亿天价的严初，看了眼霍宗旬后，似乎没了再加价的意思。
“六亿……成交！”小锤子定音。
霍宗旬眼神挑向了沈平生：“谁说没有胜负？沈总大概不太了解我，跟人打赌，我就是抱着必赢的结果去。”
沈平生拉长了脸，忍不住讽刺一声：“霍总经商似乎不太行，六亿买一个佛头，账怎么算都是亏。”
霍宗旬笑了笑，伸手忽然拉扯过沈瑶的胳膊，两指在她腕上那一截寸寸扫过，一脸无所谓道：“讨女人的欢心，不在生意范畴，再多都值得。小姑娘，你说对吗？”
沈瑶没有闪躲，很是配合的听之任之。
她说不清什么滋味，总之，暗叹霍宗旬财力的同时又不免逆向去想。
未来的某天，万一她彻底触怒了霍宗旬，那么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比沈平生带给她的危险一定会强千万倍。
沈平生败兴而归，临走前给沈瑶投了个‘早晚弄死你’的威胁眼神，她沉默着瞪着自己名义上的大伯，心头的恐惧和憎恨早已深入骨髓。
霍宗旬回头望了眼，见沈平生走出了会场大门，猛得将沈瑶的手腕扔回去，起身随拍卖师去后台登记认拍信息。
人群逐渐散去，偌大的会场只剩沈瑶和严初还并肩坐着。
“刚才太险了，要是霍宗旬不加价，你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五亿！你真敢叫价。”沈瑶略露出责怪的眼神。
严初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会来？”
“翁佬的女儿是我的学生，她说起今晚有件佛头要拍卖，你知道的，那栋房子里还摆着许多类似的摆件，单纯喜欢收藏这一类，就让学生临时给开了个绿色通道进来了。”
“哦，是这样。”沈瑶低声呢喃了句。
严初四处看看，再三确认现场空无一人后，将脸靠近她，很轻很轻地问：“我发你的短信，考虑得怎样了？”
沈瑶没想到严初会重提这个话题，脸色一阵热辣，甚至慌张到有些不敢去看严初的眼睛，只说：“我觉得这样不对。”
“我知道。”严初如此说。
沈瑶抬起头，摁在椅沿的指节被揿得发白：“那你还……”
严初神态波澜不惊：“哪怕注定失败，也总要争取一下。”
沈瑶感觉被严初追问时比刚才与生死较量时还要紧张，心脏强而有力的迅速跳动，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下意识捂了下胸口，想叫这错乱的心跳快点恢复正常。
她轻微喘息：“这样真的不对，何况你还向霍宗旬承诺过，不会和我有什么牵扯。”
严初垂目，声线是愈发淡薄了：“我不要你来评价对错，我要的是一个结果。”
沈瑶深呼吸，脑子天旋地转，竟然有些被诱惑了，可她不能害他。
她皱眉，从严初温柔网中跳脱出来，理智地说：“严初，我对你没那种感觉。”
“哦。”严初看起来并不失落，勾唇淡笑道：“我等你对我有感觉的那天。”
“严初你这人……”
“我怎么？”
“你是什么时候……”她觉得好不真实。
严初就像有读心术那样，明白了沈瑶想问的，继续淡淡说道：“酒吧那天我看见你坐在旬哥腿上心里很不舒服，甚至开始希望当时被你搂着脖子的人是我。后来看见你哭，又听你讲那些事，心里就更不舒服。沈瑶，你让我产生了保护你的冲动，很强烈。更何况你一直都是个能让男人无法忽视的漂亮姑娘。”
沈瑶不知所措的目光撞上严初的淡薄镇定。
对视了几秒，沈瑶掌心之下的胸口快速起伏，不管再怎么遮掩按压，耳边好似还是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她这是怎么了？和严初，明明不该朝着男女那方面发展啊。
“霍总，承蒙你当年的照顾，这份恩情我怎么都不会忘。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一定给你办好，短期内不在供沈氏地产任何建筑的原材料。”翁佬声音洪亮，在外面的长廊处就响了起来。
沈瑶和严初同时收回目光，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看去。
她慌张至极，明明和严初什么都没有，现在却有点像是真的在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