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薄似水，北皇山脚下，一辆黑色迈巴赫的车头前虚靠着一个男人。
他微低垂着头，从一盒特供香烟里抽出一根紧紧咬在唇上，手中的金属火机连续滑动了几次，窜出的火苗每每都被夜风给吹熄。
霍宗旬有些恼了，眉头蹙了一下。
他一手随意地挡住风口，手指再次滑动时，一小簇火终于笔直地窜上来。
用力吸上一口，烟头的红光在夜里的山上像一朵绽放的小花。
再抬手看了眼表，自己竟然又早到了。
熟悉他的人谁不知道，他并没有早到的习惯，之前偶尔几次，还是等沈瑶，那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他的原则，当他回过神，意识到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沈瑶时，自己的未婚妻已经被自己逼得站在了严初的身边……
除沈瑶之外，接连让霍宗旬等了好几次的人就是唐辛迪了。
“师傅，就这了，多谢。”
霍宗旬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吐掉烟头，望了她一眼。
她一身灰色运动装，白色的球鞋和高马尾，看上去很干净。
霍宗旬低头看了看自己，真是巧合，傍晚他特地回到家换掉了西装和衬衫，也穿了一套灰色系的运动服，好像还是同一个牌子，乍一看两套衣服简直就是情侣装。
“又是霍先生早到。”沈瑶走近。
霍宗旬直起背脊，笑了笑。
沈瑶往北皇山上亮着灯的寺庙瞧了眼：“这山挺高的，我们快上去吧，太磨蹭的话等到山顶就很晚了。”
霍宗旬没说话，撕拉一下拉开了自己外面那件运动服的拉链，脱下来，披在沈瑶肩头：“今晚有点冷。”
沈瑶的心沉了下，看眼霍宗旬后只是同他道了一声谢。
两人的迈脚的动作很同步，不过沈瑶能感觉出来，就凭霍宗旬的一双大长腿，无非是在迁就她的速度罢了。
霍宗旬一边走，一边沉声问了句：“你过来赴约，和严先生报备了吗？”
“嗯，报备了。”沈瑶答。
霍宗旬单手插在裤兜里，不禁有些好笑的低笑了出来：“嗬，网恋男友。”
这种事对霍宗旬来讲，太滑稽了，也很不理智。隔着电脑和手机恋爱，各自对那头的人产生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可要是放在现实中，保不准是路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角色。
“网恋犯法吗？“她看他。
霍宗旬一时被问住了，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诋毁别人的话说多了，反而给她一种在挑拨离间的感觉，最后他干脆就闭嘴了。
沈瑶一直在等他的下一句，每往上走几步，就习惯性地看他几眼，一时忽略脚下，整个人一个踉跄。
霍宗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胳膊，用男人的力量将她扯回了原地。
“小心点。”他如此说。
沈瑶略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了下头，又一次向他道谢。
山是真的很高，光是台阶就有七百多个，沈瑶已经好一阵没怎么运动了，走到三分之一脚就快提不起来了。
霍宗旬瞧出这个细节，看她几眼，也没多话，直接小跑着往上多走了几个台阶，单膝跪蹲在了她面前。
“上来。”他哑声说。
沈瑶皱眉头。
这是霍宗旬吗？
这是曾经无数次掐着她脖子，用蔑视眼神嘲讽她的男人？
这个原本叫人觉得绅士的细节，却像皮鞭一样抽在沈瑶心上。
“不用了。”她答得略冷淡，随后第三次对他道谢。
霍宗旬揣测着她的顾虑，以为多半是为了那个看着素质就不咋样的网恋男友，突然的强势，令他不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反手就抱住了沈瑶两条笔直的腿，一个起身，沈瑶就已经趴在了霍宗旬的宽阔结实的背上。
她愕然。
霍宗旬沉声道：“搂脖子。”
“真的不用。”沈瑶开始挣扎。
霍宗旬的脸一偏：“小孩儿。你再乱动，我不保证明天北城的新闻头条会不会变成，霍氏集团总裁夜会女博士，双双滚下山。我想网友们一定会替我们补上各种版本的故事。”
沈瑶不再动了，防备感很强的缓慢伸手，按照霍宗旬要求她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体温的碰撞再熟悉不过，他们曾经在霍家大院无数次在床上纠缠，对彼此的身体了如指掌。而现在，她在用另一种身份接近他，得到了曾经根本得不到的一丝温柔。不过她也从不期待这种温柔。
月光下，沈瑶被霍宗旬就这么背着往山上走，无声的氛围只会叫人愈发尴尬。
沈瑶打破沉默：“给霍氏仓库放火的人找到了吗？”
霍宗旬幽幽说：“不用找。我晓得是谁干的。”
沈瑶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话，就听霍宗旬道：“小孩儿，我背着你上山，我要是和你对话很可能会体力不支。你给我唱几首歌吧，我听着。”
“我会唱的歌，不算多。”沈瑶觉得更尴尬了。
“随便哼哼就好。”
夜深人静，安静的山间小路，一男，一女……
霍宗旬背着她又往上爬了三百多个台阶。沈瑶听着他有细微变化的呼吸，轻声说：“我好像恢复体力了，我看我还是下来吧。”
“我看还是别了。你一会再走不动，我又得等你。”他说话的声音更沉了，多少能听出些倦意，但是这种感觉对霍宗旬自己来说却很妙。
他背着她，看不见她的脸，只有和沈瑶如出一辙的声音环绕在耳边……
山顶。
沈瑶从霍宗旬背上下来，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递给他。
霍宗旬勾唇笑了笑，一抹额头和颈间的汗水。
十几米处，是一座亮着黄色灯光的寺庙。
门口坐着个穿着素色衣裳的修行师傅。
沈瑶看了又看，目光在那师傅的衣裳那有些挪不开了。
之前有一次，她回到严初的公寓，看见严初身上穿的也是这样一身素色的禅修衣裳，颜色，款式，全都一模一样，当时严初还告诉她，衣服是山上修行的一个朋友送的，但严初没细说是哪座山，哪个朋友。
这时，霍宗旬那双桃花眼望向寺庙大门，眼尾一挑，对身侧的女人说：“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