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不敢犹豫太久,不答反问:“按照正常时间的话,游轮什么时候开回岸上?”
霍宗旬抬手看眼表,低沉道:“预计一小时候。”
沈瑶说:“那也不久。坐小船容易晕眩,我就等游轮靠岸后再走吧。”
“嗯,随你。”霍宗旬的语气相比上船前疏离了不少。
沈瑶很明显察觉到,霍宗旬对她产生了怀疑和警觉。
她深知这种情绪不能停留太久,因为人一旦有了怀疑,在得到确切的真相前,怀疑的感觉只会越来越深。
“我上个洗手间,你们继续玩。”沈瑶说。
“就是,霍总,再玩几把……”
霍宗旬很快被合作伙伴们缠身,无暇再管她。
沈瑶进角落里的洗手间,给指定号码发送了一串文字:游轮大概在一小时后靠岸,做好准备,掐好时间点,再过五十分钟左右行动。
那头应允,随后沈瑶删除了新手机上的记录,装作没事人般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正在玩牌的霍宗旬眼皮一掀,看了她眼,甩出自己底牌后,又输了一把。
“哈哈,霍总今晚运气着实不佳啊。”赢钱的人笑称。
沈瑶缓步走过去,大致瞧了下桌上筹码,别人的面前都已经堆成了小山,而霍宗旬这,只剩下不到原先三分之一的筹码了。
她借机道:“听说玩牌最主要的是自己的信心,霍先生你不如赌一把大的,孤注一掷,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也未可知。”
霍宗旬眯了下眼,这小孩儿看着简单,说的话倒是有几分魄力,难道真是自己小瞧她了不成。
男人眼中不经意就流出了几分欣赏的意味,沈瑶将其捕捉,便再不多做声了。
霍宗旬的背一挺,嘴角泛起逢场作戏的友善笑容:“唐小姐说得在理,我觉得有必要玩一把大的,各位觉得如何?”
方才几个调侃霍宗旬的商人脸色微微一变,毕竟钱已赢了到手,再输出去的话谁也不会开心。可霍宗旬是他们的财神爷,谁又敢说个不字呢。
“行,行,霍总让我们怎么陪你玩,我们都奉陪。”许多人开始赔着笑。
霍宗旬眉梢一挑,对着沈瑶勾勾手指:“这几个老头说我今天运气不好,我也想知道自己认识你究竟运气好不好。唐小姐,你过来帮我发牌。”
沈瑶先是一惊,但也很快镇定地点头:“好,先说好,输了霍先生可不许赖我。刚才你也听到了,我欠了一屁股债,没钱偿还这把牌的赌资。”
霍宗旬无端被她逗笑:“我打牌,怎么会让女人买单,输赢自然都算我的。”
沈瑶点头,手法并不熟练的发了一圈牌后,站在了霍宗旬身侧。
“开底牌吧。”霍宗旬扭了下脖子,脸色略阴沉。
因为参与的玩家一共六人,从已经开的四张牌来看,这把他似乎又输了。
有人小心询问:“霍总确定要开吗?您现在这手牌,看着顶多就有个对子,总不可能底牌会是老K,三张老K都已经见光了,这几率太小了。”
按照搜哈的规则,如果情况不妙,玩家有权放弃开牌,停止继续下注。
霍宗旬将面前的筹码一扫:“再追加一千万。”
很平常的语气震住了其余的五个玩家,一条盘旋着睡着的蛇似乎不太危险,但当它竖起身子张嘴露出毒牙吐出信子的时刻,又是多么叫人毛骨悚然。
一时间气氛犹如凝固,依次开牌后,霍宗旬毫不犹豫地抽出自己的底牌用力往桌上一甩,一张黑桃K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
玩家们目瞪口呆。
霍宗旬阴沉的脸色却逐渐回温,他嚣张道:“不是对子,是最大的同花顺。各位,你们好像输光了。”
商人们心有不甘,但也不能把输出去的钱又讨要回来,一个个都找借口对霍宗旬说:“霍总啊,这都凌晨两点了,我们明天公司都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您看要不然让我们先坐小船离开?”
霍宗旬挑唇笑:“好。”
没多大一会儿,玩搜哈的包间里人去楼空,沈瑶拉了把椅子坐,霍宗旬点烟抽,站姿帅气地虚坐在牌桌边缘道:“留意博士?小孩儿,你还挺有才的。”
沈瑶发现了,霍宗旬没问那二十亿是怎么回事,很明显并不打算蹚浑水的样子。
也对,霍宗旬怀疑太正常不过了,只不过他既是‘标鱼’,钓鱼的人肯定要把他钓上来为止。
她盯他:“这年头海归太正常了,我不算什么。”
“学什么专业。”霍宗旬吸口烟继续问。
沈瑶说:“大分类来说的话,算是农业。”
霍宗旬皱眉,霍家作为北城最大的投资公司,全国各地投了不少产业,但农业这一块霍家从未涉猎,自然也一点都不了解。
“哦。”他应了声,继续抽烟。
两人的交流戛然而止。
沈瑶觉得沈平生的计划没问题,问题出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对白小倩的爱浓到化不开,谁又能想到霍宗旬自述从没爱过她呢。
所以,光凭一张脸就叫他神魂颠倒,是沈平生的误判。
“抽完这根烟,我们去甲板上吹吹风,估计游轮也快靠岸了。”霍宗旬说。
此时距离游轮开回岸边还剩最后十二分钟,沈瑶的心砰砰直跳,缓慢应允:“好。”
又过了一分钟,霍宗旬将烟头丢地上碾灭,刚挺直身板,没想到突然冲进来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嗖的一下从兜里抽出一把折叠的瑞士军刀。
“霍宗旬,半年前你投资一个配件厂引入了智能设备,害我们隔壁厂的工人一夜间全部失业,我老婆绝症,最后没钱治疗身亡,一直没机会接近你,今天我花光了最后所有的积蓄才有了上船的机会靠近你!你就等死吧!”那人怒斥。
其实,沈瑶很清楚,按照霍宗旬的身手,一般的小罗罗根本伤不了他,以至于他在面对突然闯入的男人时非常镇定,嘴角甚至发出了嘲弄的笑意,盘手讥讽了句:“让我等死,在我的地盘?你确定自己脑子没坏?”
“我他妈就确定!”那人举着瑞士军刀,直冲向霍宗旬。
美人计不行,但苦肉计往往能对人实行情感和道德的绑架,如果霍宗旬自己把这人制服了,那这出戏也就白演了。
沈瑶毫不犹豫地起身跑过去挡在霍宗旬面前,身后的男人笑容忽然一僵,从后面抱住了沈瑶一躲。
沈瑶算准时机,在霍宗旬带她躲开前,自己手臂去蹭了下刀锋,甚至还下了狠手。
几秒后,口子渗出血液,从流血速度来看,口子有些深,没一会儿她整个手臂都染红了,看上去像是伤到了动脉,严重的话会危及生命。
“我操!”霍宗旬牙一咬,爆了粗口,大吼一声:“保安!船上的保安呢!停船!马上停船!”
只要游轮不靠岸,那这个行凶的男人就一定是瓮中之鳖。
那人一看任务完成,撒腿就往外跑。被动静吆喝来的走廊保安,立马去追人。
“好痛。”沈瑶偏头,声音转为娇弱。
霍宗旬又急又气:“小孩儿,谁让你多管闲事冲过来的。”
沈瑶强忍着疼痛,昏厥前特意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我没想那么多。可是……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啊。霍先生,我会不会死?”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他一出口竟有些哽咽。曾经的白小倩替他成了哑巴,现在和白小倩长得如此相似的女人,他又怎么会允许为他死!
回忆的长河令霍宗旬深陷其中,这时先前去追人的几个保安说:“霍总,那人跳下游轮跑了。”
沈瑶大松一口气,故意掐在离上岸前几分钟,就是算好了跳下游轮后也不用太费时间就能脱身。
“废物!”霍宗旬怒骂过后,一个打横将人抱进船长室。
船长这边刚停船不久,霍宗旬又吼:“全力冲刺到岸上,要快!”
沈瑶被霍宗旬抱在怀中,脸色越来越苍白,她虚弱地报下一个私家医院的地址:“送我去那,那边是我男朋友父亲开的医院。”
霍宗旬的心里有了点微妙的酸味,这小孩儿,有男朋友了?
可事实上,那家沈瑶最不愿意回忆的医院就是沈平生当初强迫她生下孩子的医院。
霍宗旬,可惜你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也不配知道!
沈瑶昏厥前,听见霍宗旬温柔的语气窜进耳朵:“好,别担心,我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