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水潜入水中,直接睁开了眼睛,他憋着一口气,奋力向船底游去。
他是福州本地人,从小在船上长大,家里是渔民出身,日子过得颇为贫苦。
渔夫出海打渔,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靠着运气加搏命,打回鱼满舱,却被鱼贩子盘剥,还没上岸就只能贱价卖给他们。
一年忙碌到头,风里来,雨里去,也就混个盐钱,大多数时候连赋税都交不上,还要经常东躲西藏。
李顺水从小就怕码头上的税官,后来有一次,见到几个大头兵,把不长眼的税官给打了一顿,小小年纪的他就立志,要当兵,当最好的兵!
渔家子李顺子,入伍当兵,凭着出色的身体条件和肯吃苦,又正好遇上闹匪患,城中兵力不足,在打了几场硬仗之后,被调到了陌刀卫。
也就是这两年的功夫,少将军和徐氏入主福州城,福州百姓的日子变得越来越好过了。
三个月前,李顺水还回家一趟,父亲告诉他,妹妹要出嫁了,家里又添置了一条新渔船,而且准备在城里买房子安居了。
因为渔民的赋税减免,加上儿子李顺水在陌刀卫中立下战功,换成官府对家里的奖励,让全家都过上了好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
李顺水打心眼里,敬佩少将军徐庞,他在陌刀卫中任职,是亲眼所见,四大寇来势汹汹,福州城危在旦矣,是少将军横空出世,斩杀四大寇,保境安民。
这份大恩大德,不要说下海摸鱼了,就算是把这条命奉献给少将军,他李顺水也绝不皱一皱眉头。
像李顺水这样的本地兵,在三卫兵马之中还有很多,他们都亲眼目睹了家乡的变化,自家的变化,也深知这一切的来之不易,都是缘于那个呆坐在船头的少年将军。
他们愿意为了家乡而战,为了少将军而战,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李顺水收慑心神,目光如炬,他从小已经练就了一身水性,在水下的视力并不受影响。
前方有一条黑影蹿过,是一条大鱼!
李顺水手中的分水刃一摆,双腿发力猛蹬,一下子就游了上去。
他改以牙齿咬着分手刃,双掌齐出,先在水下击出一道掌劲,搅动左侧的水域。
那条大鱼果然上当,惊得猛然转向,改道向右。
而这时,李顺水早已经抢先一步发动,全速游向了右侧。
这一下就将大鱼扼在了臂弯之中。
大鱼猛烈挣扎,李顺水用拳头在鱼脑袋上狠狠捶了一下,大鱼立刻就老实了。
他已经是内劲武者,这一拳力透鱼脑,直接将大鱼震晕。
然后,李顺水便抱着大鱼,一脸轻松的游向船头,他想将这条大鱼挂在少将军的鱼钩上,权当做是少将军钓上来的。
游了一会,李顺水只觉得神清气爽,不仅半点都不累,反而觉得精神熠熠。
这海水之中,仿佛有某种令人振奋的东西,说不上来的一种奇妙感觉。
李顺水是渔夫之子,水性卓绝,天生对水有亲和力,所以他才能够感觉到海水的异常。
就连海水的温度,都仿佛升高了一些,身子浸泡在水中暖洋洋的。
按照李顺水的经验,这个时辰的海水,应该是冰冷刺骨才是,怎么会这样?
按照船体的方位显示,前面就是少将军垂钓的位置了。
李顺水只需要找到那根渔线,然后将怀中的大鱼钩到鱼钩上就成了。
本以为要花费很大的功夫,能才在大海之找到少将军的那根渔线,因为这个难度本来就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这也是大伙之所以只能选他下来的原因。
可是,李顺水却一眼就看到了从船首前端垂落下来的那根渔线。
因为这根渔线竟然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还有炽热的温度,引得四周的鱼群盘旋围绕,蔚为壮观。
这一幕奇景,直接把李顺水给看傻眼了。
而且,他睁大了眼睛,又使劲的看了看,才发现那根发光发亮的渔线,竟然笔直垂向海底,放眼望去,自己竟然看不到尽头。
“我的妈呀!少将军这哪是在钓鱼啊?他在钓龙还差不多!”李顺水心中惊骇莫明,因为眼前的这一幕,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
少将军真乃神人也!李顺水心中竟有些慌乱,也不知道上船之后,该不该向同僚们讲出这些。
以他对海域的了解,一眼就看出来了,自己这趟任务是不可能完成了。
因为少将军的垂钓的这根渔线,已经深入到海下不知多少里了。
这水越深的压力越大,根本就不是凡人所能够涉及的领域!李顺水心知肚明,自己连游到那根鱼钩的面前都绝无可能,更不用说把大鱼给他吊上去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向上浮,打算浮出海面。
可就在这时,李顺水突然冷不防一眼看到,海水中多了几条矫健身影。
那不是大鱼,而是穿着水靠的人!
李顺水从小在海中讨生活,对于潜水者绝不陌生,他当然认得出,那些正在游向船底的人影,是一些身穿水靠,手中提着钢钻的水鬼!
如果被这些水鬼靠近船底,他们便可以用手中的钢钻凿穿船底,然后把大船弄沉。
李顺水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来不及多想,玩命般的向海面游去。
他要喊人!因为对方有七八个之多,只凭他自己一个,在水底很容易被缠住手脚,然后悄无声息的杀死。
那些水鬼的水性很厉害,李顺水只看了一眼他们游动时的放松姿态,就知道这批人的水性不在自己之下,人少对人多,自己必死无疑。
必须立刻提醒船上的兄弟!李顺水奋力向海面冲去。
而这时,那群水鬼也发现了他!
他们大概没有想到,这都后半夜了,居然还有人泡在海里,这船上的人太不正常!
两名水鬼急速游动,追向了李顺水的方向。
他们身上穿的紧身水靠,在水中阻力很小,加上身后的同伴一齐发力,以内劲爆发震动水流,为两人加速。
两人速度奇快,如炮弹般冲向了李顺水,一下子就靠近了。
李顺水没有回头,他只是凭着皮肤感应水流的变化,就知道身后的来人速度比自己更快。
如果保持速度不变,自己很有可能在冒出水面的瞬间,就已经被杀死了。
李顺水果然不愧是渔夫的儿子,危急关头,他猛的一扭腰,及时改变向上浮的方向,而是向左侧横移了三尺。
幸好是在水中,上下左右,皆可挪移,李顺水身后紧追而来的两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冲过头了。
刹那间,三人的身位变幻,李顺水反而变到两人身后,由猎物变成了捕猎者。
李顺水在海中奋力前扑,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分水刺捅入一人腰间,暗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迅速染红了海水。
刺出利刃的同时,李顺水将双腿伸得笔直,然后用力一绞,用脚尖勾住了另一人的脖子。
那名水鬼脖颈受制,呼吸困难,在水中一下子就乱了节奏,拼命扑腾,连喝了几口水,身子也渐渐软了。
李顺水心中明亮,若不是在海里,自己绝对杀不了这两人,这两人的气脉悠长,实力不弱,只是水性不如自己罢了。
也就是这一耽误的功夫,李顺水的左右前后,四面八方,都被敌人围了起来。
剩下的这些水鬼,他们围了上来,要在水底将李顺水解决掉,然后继续完成他们的任务。
以一敌八,不用想也知道结果。
渔夫的儿子面露惨笑,此刻心中想到的,却是家里那艘又旧又破的老渔船,那是他长大的地方。
李顺水接下来的动作,出人意料,他并没有继续逃走,而是用一具水鬼的尸体挡住身形,然后用手中的分水刺,不停的刺戳那具尸体。
一股股血液涌出,将水域染成暗红色。
那些水鬼们勃然大怒,一拥而上,围杀这名大隋士卒。
李顺水面沉如水,仍然在用力刺戳着尸体,他并非是在泄恨,而是在做最后的拼搏。
这人才刚被杀死,体内的血液并未凝固,而这些喷出体外的血液,会引来海中的恶魔,鲨鱼群。
一旦唤来了鲨鱼群,水底下的这些水鬼们全部都要死,就算不死,也没有机会再破坏战船了。
这,就是渔夫之子,李顺水的最终计划。
他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来破坏敌人的行动,换掉这么多水鬼的性命,值了。
那些水鬼们一拥而上,要乱刀其将杀死。
他们并没有猜到李顺水的想法,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名大隋士卒很碍眼,是个不正常的家伙。
刀子从四面八方捅杀过来,带起一道道水流。
李顺水红着眼,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自忖必死。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了少将军端坐在船首的模样。
而且,徐少将军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李顺水骇然发觉,四周的水流突然变了,变得捉摸不定,十分诡异。
之前所有的海中经验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泡影,完全没有作用。
海水之中突然出现了无数道潜流,仿佛铁锁一般,以李顺水为圆心,向四面八方蔓延。
而那些攻击李顺水的敌人,几乎在一瞬间,就被这些看不见的潜流轻而易举的刺穿身体,透体而亡。
他们的一张张脸上都写满了骇然之色,到死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