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闻的口才素来还算过关，可此时此刻，面对着孩子的眼神与提问，他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如果回答是，那之后呢？
他们肯定又要问外公外婆在哪里。
如果回答去世了，长大了以后，或许他们还是会知道。
那么复杂的过往与恩怨，他们能理解么？
万一给他们幼小稚嫩的心灵造成了影响与伤害，又该怎么办？
“妈妈给你们讲个故事啊。”韩星忽然说了句。
两个小娃娃顿时来了兴趣，小手撑着下巴，眼巴巴的等着妈妈讲故事。
“其实也算不上故事吧。”
韩星咽下嘴巴里的饭，她左思右想，说道：“妈妈一直都相信这世上是有神明存在的，你做了好事和坏事，神明都看得见，好坏都有报应的。”
韩皓禹和陆意眠叭叭的瞅着她，眼神里除了迷茫以外，还有一丝丝的疑惑。
“而妈妈呢，天生跟你们的爸爸，就是一对儿。”
韩星擦了擦嘴，“你们都看过西游记是吧，里面的唐僧想要成为真佛，就要经历磨难，他出生就成了流浪儿，之后又经历了那么多的困难才修成正果。”
“而我跟你们爸爸也是这样，妈妈也成了流浪儿，而妈妈的父母，也就是你们的外公外婆，就羽化成仙了，是你们没有见过的爷爷帮他们成为天上的神仙的，那我为了找到这个恩人，我就找了十几年，终于找到了那位恩人的后代，也就是你们的爸爸。”
韩星一下子搂住了旁边的男人，“历经十六年，爸爸妈妈才修成正果。”
“外公外婆和爷爷都不在啦？”韩皓禹抓住了重点。
韩星点头，“是的，而我呢，为了报答你们的爷爷，就也让你们的爷爷成为了不用再受人世苦难的神明。”
“妈妈，你好厉害，爷爷也好厉害。”陆意眠惊喜的说着。
反观韩皓禹却沉默着没再开口。
“听懂没？”女人问。
两个小家伙点点头，“听懂啦。”
韩星笑了笑，扭头继续吃饭，“好，那睡觉吧。”
她不会提起陆霆这个名字，更不会提起陆霆是被判了死刑死掉的，这样会让孩子以为他是犯了罪。
虽然事实的确是犯了罪，但她不想让那个人再来影响她的孩子们。
该活在回忆里的人，就不要再跳出来了。
直到听见了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陆听闻才看向她，缓缓的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对不起。”
“嗯？”她挑眉。
陆听闻有点心酸，“我发现有些事，我无法面对，就都要你去面对。”
闻言，韩星的眉头拧到了一起，“夫妻不就是这样吗？”
陆听闻听到她说的这句话，眼神逐渐变的有些困惑，“难道夫妻之间，不是应该男人去抗风雨么？”
“谁告诉你的？你爸？”韩星轻笑一声。
他沉默着。
韩星吃完了一半的米饭后，就着床头昏黄的光线徐徐开口：
“夫妻是共患难，同享福，你做不来的事我去做，我做不了的事等你帮我，这才是正常的，只等着单方面的去付出，那根本不长久，而且你爸那套教育方式就是有病。”
提起陆霆，韩星仍旧冷淡的不像话。
陆听闻忽然抱住她，亲了亲她的嘴角，“我每次一看到你这样的懂事独立，我就心疼。”
“心疼你本应该过着千金小姐一样的生活。”
“千金小姐大多数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吧？”她脑海里闪过许多从前认识过的名媛。
一个个爱护指甲，爱护双脚，珍视头发，一点出力的活儿都不会做，学习的都是一些装逼的技能。
把他们的钱和手机收走，将人丢在陌生的城市，估计都活不过三天就死了。
这样的人韩星不否认或许真的有才华，但她个人不认可。
人要活的有意义，而不是活成一个光鲜亮丽的废人。
刹那间，韩星想到了什么，旋即警告似的瞪着他：
“你可别把陆意眠给我养成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不然我非跟你翻脸。”
陆听闻忍俊不禁，“当然不会。”
“我最讨厌那些做作的女人了，我女儿要是以后那样，我真是……”
断绝关系的心都有。
等两人躺下来准备继续休息时，陆听闻好奇的说：“别人家都是母亲慈爱，父亲严厉，到了咱们家怎么就换了？”
“因为咱俩的童年完全不一样，所以你的性格相对温和一些。”
而韩星从九岁以后的童年，乃至青春期，都是伴随着冰冷无情与阴暗的。
这也就导致韩星对活着的意义，定义的更现实复杂一些。
“你典型的理想派。”她笑着评价了句。
陆听闻搂住她，也不说话。
不久后，两人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
一早。
韩星醒的时候，只有韩皓禹在盯着那台没有打开音量的电视机。
“你爸呢？”
房间里男人和女儿都不见了。
韩皓禹回了头，“妈妈你醒了，爸爸和妹妹去买早饭了。”
说着，他走了过来，趴在床边捏住了女人的手。
韩星躺在那儿，笑看着自己的儿子，“怎么了？”
面前的小娃娃长得越来越好看，小小年纪就迷的幼稚园的一些女同学脸红了。
他低着头，好半天才出声问：
“妈妈，外公外婆……是爷爷害死的么？”
闻言，韩星的眼皮一跳，“谁说的？”
“你说的啊。”韩皓禹捏着她的手指玩，“电视上说那些什么羽化升仙，就是人不在了，人不在了就是死了，根本没有什么神仙。”
说着，他抬眼，“爷爷死，跟妈妈有关系？”
他并不认为妈妈会犯罪，会杀人。
那应该就还有别的。
“你是不是把爷爷带去见警察叔叔了？”
小儿子的智商高的有点离谱。
韩星叹口气，“韩皓禹，你真的一点童心都没有哦。”
虽然没有承认，可韩皓禹还是觉得，妈妈这意思就是证实他说的是对的。
“那爸爸……”
“你爸以前不知道那些事儿，这跟他都没关系。”
韩皓禹眨眨眼，“妈妈。”
“嗯？”
韩皓禹看了她好久——
“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还会选择嫁给爸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