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飞机抵达融市机场。
没有周转等待，来接的专车直接把他们送到了融市最大的监狱。
监狱长亲自来接，跟凌段寒暄了两句便领着他们进去。
监狱在偏僻的郊区，晚上显得有些阴森，楚辞一踏进大门，就被灌进脖子的冷空气刺得打了个激灵。
监狱长带他们来到回见室，不一会儿，狱警带着一个瘦弱的女人出来。
她唯唯诺诺坐在椅子上，苍白的双手被沉重硕大的手铐铐着，低着头，脑袋光秃秃的，头顶那一丁点冒出的青渣，在白炽灯下让人看得尤其刺眼。
她很瘦，瘦得几乎脱相，宽大的囚服在她身上就像袍子一样。
楚辞不敢确认这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就是唐蜜，良久才颤巍巍的拿起电话，“喂……”
哪知一出声就哽咽了。
玻璃那边的女人没有丝毫所动，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楚辞咬着唇，平复了一下情绪，用平缓的语调再次开口，“蜜蜜，我来看你了。”
许久，女人才缓缓抬起头。
看到她苍白憔悴的脸，楚辞才找回一点熟悉感。
可对上她了无生气的眼眸，她心里针扎一样刺痛。
楚辞眼眶微红，使劲叫唤她，“蜜蜜，你能听见么？”
叫了几声之后，一个“嗯”字才传过来。
楚辞看着满脸生疏冷漠的她，好多话都梗在了喉咙，僵了半天，问了句，“你还好吗？”
“你看我现在好么？”唐蜜漠然的神情里多了一丝讥讽。
楚辞看着她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伤，满是心疼，“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唐蜜冷笑，“你来就是问这个的？”
“不是……”
“哦，那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唐蜜盯着楚辞无所谓的笑。
唐蜜这幅态度对她，楚辞心里很难受，也很无力，但她又能理解唐蜜对她的怨恨。
“蜜蜜，我知道这些天你受苦了，再给我点时间，我一会让你出来……”
话没说完，唐蜜激动打断，“别说大话骗我了！二十年的牢，就凭你？”
“你不信我没关系，但我答应你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捅破天也好，我也一定会救你出来。”
楚辞神采奕奕的双眼，透着让人不得不相信的坚定，唐蜜迟疑了片刻，苦涩的笑，“你能有什么办法，无非就是找司暮。”
楚辞想说，她不会去麻烦司暮，这事儿跟司暮没半毛钱关系。凌段说唐蜜或许是无辜的，那么这案件肯定还有很多蹊跷，她正在调查中。
还没开口，唐蜜又说：“听说司暮要跟乔安结婚了。”
楚辞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轻轻“嗯”了一声。
她噗嗤一笑，“我大概能想象到你舔着脸找他，又被拒之门外的模样。”
楚辞耳朵根发热，“没有，我没找他。”
“我怎么不信呢？你拦车的视频有人给我看过了，你死缠着司暮不放，人家乔安尴尬的脸上粉都快掉了。”
唐蜜捧腹大笑，笑的嘴角发抽，眼泪都出来了。
但楚辞没笑，她笑不出来，也不知道唐蜜在笑什么，她只觉得屈辱。
“不要笑了。”
“你不觉得你那样子很滑稽吗？像个小丑哈哈哈哈……”
楚辞忍不住尖锐的大叫，“够了！别笑了！！！”
爆发出的怒吼让笑声戛然而止。
空气冷凝，楚辞胸口一起一伏，脸涨的通红。
唐蜜淡淡袅袅的看了她一眼，“你走吧。”
见唐蜜要挂电话，楚辞有点急，“对不起，刚刚我不是故意凶你。”
见楚辞眼睛闪烁着泪光，唐蜜撇开脸，“别说了，就这样吧。”
说完她低下头，欣赏起被自己掐断的指甲盖。
“对不起。”
“不用道歉。说到底，这事儿跟你没多大关系。”
“不，怎么跟我没关系，我答应过你的。”
“别傻了，是我杀了人，又不是你。”
探视时间快到了，唐蜜要被警察带走，她站起来说：“回去吧，别再来了，我的事你也别管了。”
楚辞也忪得站起来，急忙叫住她，“唐蜜，你什么意思？你不想翻案了？！”
唐蜜淡淡回眸，“法庭上我不是说过了吗？服从判决。”
“……”
楚辞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
如果唐蜜自己都不想申诉，她再努力也是白费。
“蜜蜜，我知道你在里头待了几天心有怨念，没关系，有怨气我让你撒，但是你不能自暴自弃！”
“自暴自弃？呵……”
唐蜜死死得盯着她，“楚辞，你是圣母婊吗？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了！你听不懂？？”
楚辞一怔，脸唰得白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蜜蜜吗？
又凶又厌恶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她的仇人。
唐蜜想把她吓退，怎料她又抬起头，冷静得道：“你的事我不能不管。”
“……”
这丫头怎么就一根筋！
唐蜜看了眼摄像头，直接对着电话一顿吼：“楚辞你是不是犯贱啊！自首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被判刑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监狱里怎么过的你又知道？估计你还在跟司暮不清不楚吧！”
楚辞咬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唐蜜看见她快哭了的模样，差点就要心软，连忙转过身，“别做出这幅假惺惺的模样了，赶紧滚，我不想看见你。”
楚辞抿紧唇一言不发的站着，就在眼泪快掉下来的一刻，转身跑了。
唐蜜看着她跑出去回见室的背影，难过得放下电话。
“唐小姐。”
听筒里突然传出声音。
唐蜜动作一顿，抬头看见一个戴着金边眼镜俊美如斯的男人。
狱警原本要带唐蜜回牢房，男人身边唯唯诺诺的监狱长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不要插手。
她接起电话，“你是……”
“我是楚辞给你找来的辩护律师。”
“哦，谢谢，我不需要。”
“我可是她死缠烂打了好久才答应接手你的案子，你忍心就这么辜负她的好意？”
男人笑得眉眼弯起，凤眼里却是拒人千里的冷漠。
“先生。”
“我姓凌。”
“凌律师，是否上诉应该要经过我本人同意吧。”
“是的。”
“我不想上诉。”
凌段诧异的挑了下眉，“你应该知道非亲属关系不能来探视，她想来看你但没有办法。”
“我知道。”
“那什么原因让你不想出来？”
“没什么，别问了。”
“如果你的案子我非要管呢？”
唐蜜扯了扯嘴角，“听闻凌律师帮人打场官司是天价，我可没有诉讼费给你。”
“知道你付不起，这笔诉讼费，我找她要。”凌段意味深长的笑。
楚辞？那丫头哪里有这么钱？
“随你吧。如果想体验下败诉的滋味，也许可以试试。”
凌段皱了下眉，“发现案子另有端倪我才感兴趣，我知道你不想让楚辞牵扯进来才故意那么对她，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唐蜜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身跟狱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