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街两边各有一个龙门牌坊,牌坊正中央龙飞凤舞地刻着“芙蓉街”三个大字,算是通化县难得的一处与诗意挂钩的地方。
荣德堂在芙蓉街东边,过了牌坊右边第二家就是。
“小婶婶,好多人啊。”
还未进门,晴姐儿就拽了拽姜菀的衣袖,小声嘀咕道。
姜菀“嗯”了声,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整个通化县只有荣德堂这一家医馆,人多太正常了。
毕竟就算百姓再穷,生了病也得看,就算不请大夫诊治,可该吃的药,也不能省。
荣德堂宽三间,一间单独做医馆馆主看诊,另两间则砌了高高的柜台,用木板隔了,只余两个窗口。
姜菀站在门口透过木窗隐隐看到了里面一整面墙的药柜。
“三夫人,您先稍等会儿,奴婢去问问。”丁香见百姓排队都排到外面了,怕挤到姜菀,忙说道。
姜菀瞥了眼最左边的门,与这两扇排长龙的门相比,那边的百姓寥寥可数。
“不必了,我们直接去那边吧。”姜菀说着,牵了晴姐儿往那边走。
丁香见状也只好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伞,时不时地伸手护一下姜菀和晴姐儿,生怕她们被挤到。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穿过,姜菀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还不及蹲下,就见后面丁香过来帮晴姐儿整理衣襟。
“走吧,估计小勺她们就在这里面。”姜菀抬头朝颇为空荡的屋子示意了下。
丁香低低应了声:“是。”
三人一前一后迈过门槛,就见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大夫迎了过来,恭敬地朝姜菀行礼:“不知夫人驾到,草民有失远迎,不知夫人这次来……”
“您不必多礼,今个儿上午府里的小丫鬟带了对母女过来诊治,不知在何处?”姜菀虚扶了下老馆主,语气谦逊地道。
老馆主闻言微楞,继而恍然:“原来那竟是夫人府上的人?”
“正是。”
姜菀浅浅颔首,随后就听老馆主说:“人在后院,夫人您且随草民来。”
她让丁香牵着晴姐儿,三人一起跟着老馆主从侧门进了后院,视线豁然开朗,鼻息间尽是药草香。
后院随处可见的药草,不少都已经炮制好在筐里晒着,在最角落处有个一亩大小的地,种着一些姜菀不认识的草药。
“夫人,您说的人就在这屋子里。”
老馆主在东厢房前站定,转身朝姜菀拱了拱手。
姜菀微微颔首,“有劳您了,不知那孩子的情况如何?”
老馆主闻言伸手抚了抚胡须,叹道:“实不相瞒,那孩子估计是胎里带的,身子虚弱经不得风,得常年需要药材温补着才是。”
“要一直温补着,还是说调养几年就可以?”
姜菀皱了皱眉,没想到会这么棘手。
“还是要看情况,至少眼下三五年是离不开药的,若是养得好,说不定及笄前恢复成如常人一般。”老馆主如此说道,目光又扫了眼微微敞开的房门,摇摇头走了。
他没说的是,好好调养自然能恢复,可以刚刚把脉的情况看,那孩子估计近半载都食不下咽,若是继续这样吃不下去东西,只怕命不久矣。
姜菀之前并未见过金檀之女,所以并不知道明明仔细调养就可以恢复,但老馆主却何故那般神情。
等她进了门,瞧见躺在榻上骨瘦如柴的孩子时,立马就震在了原地。
金檀守在软塌旁边,正手肘支着头打盹,此时听到动静立马惊醒了过来,一抬头见是姜菀,忙不迭地起身朝她行礼:“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不必多礼。”姜菀亲自将她扶起,声音温软,“我见小勺久久不回去,又过了饭点,怕你们没吃饭,所以过来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提起女儿,金檀眼眶微微一红,怕被姜菀看到,她慌忙转头遮掩了一二,才开口道:“幸亏今日遇上夫人得以相救,大夫说若是再晚上一两天,只怕言儿就真的药石无医了。”
“能医治就好。”
姜菀见她双眸微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叹气。
正说着,那边小勺端着托盘从外面过来,同时一股浓厚的药味传来。
“三夫人?您怎么过来了。”小勺双眼微亮,轻声道。
姜菀怕吵到孩子,极轻地“嗯”了声,目光落在她手里托盘上的药碗,问了句:“这是孩子的药吗?”
“是呢,”小勺点点头,目光爱怜地落到床上仍在睡着的小女孩,朝她道:“言儿也太可怜了,您都不知道奴婢刚刚抱着她过来时,言儿有多轻。也就比咱们店里盛水的那个木桶重一点点。”
姜菀闻言一怔,视线不由自主地又落到了言儿身上。
一身不合身的衣裙,有些枯黄的小脸,从被子里露出手腕细的堪比竹竿……
“你之前说,孩子多大?”她忍不住问旁边的金檀。
金檀双眼含泪,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声音却到底带了些出来:“到七月就四岁了。”
这边的人都是论周岁,四周岁的孩子,在姜菀原来的时代,都是要上幼儿园的年纪了,哪个不是白白嫩嫩健康活泼的?
“……好好照顾孩子吧。”
沉默了许久,姜菀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余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刚老馆主都说了,孩子是胎里带的病症,若是平日里好好养护着倒也无碍。
可姜菀却记得金檀说过,她平日为胭脂铺奔波,几乎没什么时间照料孩子,再加上那男人一直想要个儿子,所以对言儿也不太看重……
“夫人大恩,金檀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听着金檀如含血泪的承诺,姜菀有些无力地摆摆手,声音叹息:“你不必报答我,我刚刚问了问老馆主,他说孩子身子虚弱,日后要好好养着,至少三五年内不能断了药。”
“这个老馆主也说过了。”金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这件事。
见她都明白,姜菀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又指着丁香与她介绍:“这是府里的丁香,原是二嫂的得力丫鬟,如今先暂且帮着你一起照顾孩子,小勺到底年纪小,很多事不如丁香沉稳妥当。”
“怎么好意思麻烦丁香姑娘,我与言儿两个人就可以了。”金檀朝丁香看了眼,连连摆手道。
姜菀抬了抬手,语气不容置疑,“你不必推辞,店还有几天就要开张了,你接下来没什么时间照顾孩子的,有丁香在,你跟她交代下,正好这几天熟悉熟悉,等开张了,你就去店里。”
金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再说什么。
对于姜菀的好意,她似乎除了接受,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资格来拒绝。
知道有些话说多了也没什么意义,金檀敛息凝神,恭恭敬敬地朝姜菀行了个大礼。
知道她心里此时也不好受,姜菀并未再阻拦,任由她拜了下去,才回身跟丁香吩咐道:“你先在这里守着,我去问问老馆主,看看孩子是要再在这里住几天,还是说可以带回府。”
“是,三夫人。”
姜菀欲往外走,却发现自己的衣袖又被扯了扯。
她低头,对上晴姐儿那双水澈的眸子,微微挑眉问她:“怎么了晴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