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赵洞庭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窗外,大多数人都洋溢着笑脸。
恍惚间,他好似回到近二十年前。那时,他走在雷州的街道上,何曾是这样的光景?
山河破碎,人人自危。脸上要么是淡淡忧虑,要么是生活的沉重,要么,是麻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从一心自保转变成想为这个世界的百姓做些什么。恍恍惚惚间,至今竟已是过去将近二十年了。
从景炎三年到如今的鼎昌九年,他也从十一岁的稚嫩小子,成为了年近三十的成年人。
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心中并没有那种自傲的感觉了。有的,只是一种不负所托的如释重负,以及将大宋根基打造坚实的责任感。
从城门口直到府衙,观望者不知凡己。山呼声不绝于耳。
赵洞庭在琼州仅仅呆了两日,视察了琼洲城内数出作坊以及港口,然后便就启程回往长沙。
只这回回长沙显然不可能再是低调赶路了,因为琼州府附近的雷州知府已然得知他在琼州的消息,并且遣人送来文书请求赵洞庭往雷州视察。
可以想象,赵洞庭接下来往雷州,接下来各地州府都会有样学样。
而对于雷州这个地方,赵洞庭是有着特殊感情的,是以他没法拒绝。
他只是拒绝了冉安国大张旗鼓派遣将士护送他前往雷州的提议。
这天下已经无人能危及到他的性命。
冉安国也知道空千古的厉害,是以并没有强求。
在琼州经过易容后,赵洞庭带着众人乘船前往雷州。而这神奇便捷的易容术,自是又让得圣女殿下好生惊讶。
可惜的是,赵洞庭婉拒了她想学这易容术的要求。他说,他答应过传授他易容术的人,不将此术轻易外传。
这显然是假话。
六指儿没说过这话,吴阿淼就更没说过了。
不过圣女殿下并不知道,还信以为真了。在她的心里,赵洞庭可是颇为讲信用的那种人。
她也没想过赵洞庭这种人会信口胡诌。
到了雷州境地,赵洞庭并没有直接前往雷州主府,而是又乘船去了硇洲岛。
他始终惦记着这里的烈士陵,还有那些留在这里的伤残老兵们。
硇洲岛也不复往日的苍凉了。
这里其实并不是地理位置特别优越的地方,虽是海岛,却距离雷州太近。但兴许是赵洞庭从这里发家的缘故,这里现在异常热闹。
不知多少雷州人迁居到这里,以至于硇洲岛成为雷州境内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其后也成为广南西路颇为著名的贸易中转站以及旅游胜地。
大多数听说过赵洞庭发家史的人但凡到广南西路,有时间都是会去硇洲岛瞧瞧的。烈士碑前终日人流不绝。
赵洞庭带着众女和空千古等人一路步行上山,在烈士碑前观望许久。
“宋军山,义士祠,亡魂忠勇禀天知。”
赵洞庭已经是数次来硇洲岛了,但每次来,看到烈士碑上这句话,都会恍惚想起当年的岁月。
他悄然牵起乐婵的手。
那时候,他就是在这里和乐婵相遇的。是乐婵前来刺杀他。
乐婵微微一笑,也握紧赵洞庭的手。
她终究是没有托付错人。
这是她此生最大的骄傲。
在烈士碑前矗立良久,赵洞庭又带着众人进义士祠。而后,才往义士祠后的老兵军营走去。
那些老兵一直都守护着这里。
到军营前,他撤下了自己的易容。
一个站在门口,拄着拐杖晒着太阳的老兵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双眼变红了,“老卒许三华叩见皇上,皇上……”
只他还没有跪下去,就被赵洞庭搀扶起来,“朕微服前来,无需多礼。”
他搀着这老卒的手向军营里走去。
许三华满脸激动,有些不能自已。
赵洞庭问道:“当年老卒都还健在吧?”
许三华答道:“承蒙皇上厚爱,当年弟兄大部分还健在,只有四人因病亡故。”
“唉……”
赵洞庭轻轻叹息了声,没说什么。
当年从硇洲岛离开后,他便嘱咐广南西路的一众官员,要好些照料硇洲岛上这些伤残老卒。但终究,人是没办法抵过天命的。
富贵有命,生死在天。
不过还有大部分人在,这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
这日,赵洞庭直到深夜时才下宋军山,在硇洲岛上住下。
整个下午的时间,他就呆在老兵军营里,陪老兵们聊着天,下着棋,晒着太阳。
让他欣慰的是,这些老卒们在生活方面都有很好的待遇,而且,有的人已经在这里成家立业,开枝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