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一片寂静。
叶绾绾定定望着眼前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书案的封尧，他离她并不算太近，可她能轻易嗅到他指尖上的墨香。
那香气一点点围绕着二人。
心口处，有什么在一点点的胀开，酸涩而灼热。
而封尧，已经缓缓收回了手，食指指尖上，接到了一滴泪，他缓缓将那滴泪送入口中，苦涩至极。
叶绾绾望着封尧缓慢而诱惑的动作，只觉大脑“轰”的一声爆炸开来，全身的血都如涌上脑海一般，她猛地将话本扔到一旁，站起身，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定定站在软榻旁。
“看个话本也能哭，”封尧低哼一声，徐徐站起身，他心中也是诧异的，方才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此刻终于清醒过来，清咳一声，“也便这点出息了。”
叶绾绾怔愣了下，好久低道：“我本就这点出息，皇上不该早就知道……”
叶绾绾的话，停在嘴边，被打断了。
眼前一黑，封尧陡然朝前迈了一步，缩短了二人间的距离，他垂眸望着她，目光死死锁定她的眼神：“叶绾绾，午时在膳厅，朕可曾说过，无人处可不用叫我皇上？”
叶绾绾睫毛一颤，想要避开，可身后便是软榻，她后退一步，竟直直倒在了软榻上。
封尧缓缓弯下腰身，凑到她眼前：“这般主动吗？”
叶绾绾蹙眉：“什么？”
封尧越发靠近她：“朕倒是不介意此处是书房，在这儿，倒是别有一番情趣，不是吗？”
叶绾绾陡然反应过来，脸色红白不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怎么？”封尧深深凝望着她，膝盖轻轻搭在软榻上，将她困在自己与软榻之间，“朕很清楚，朕在说什么。”
他开口时呼出的气息，已经足以喷洒在她的面颊，二人的呼吸彼此纠缠，氤氲的暧昧。
叶绾绾只觉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眼前男子的眸，恰如冥花一般，带着致死的诱人，却又如洛阳城的牡丹一夕之间全数开放，带着盛大的华丽。
连带着……她的心越发不受控起来，这几日，总是这般。
“你别再说笑了！”她忙道，而后飞快伸手推着封尧的胸口，便要站起身来。
封尧身子却陡然一紧，轻吸了一口凉气，目光越发幽深，如黑暗中绽放了一团火苗一般。
叶绾绾手一僵，方才……她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他……
“你……放开我。”她脸颊微热，声音都低了些。
“叶绾绾，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是个正常男人？”封尧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
他从未碰过别的女人，并非守身如玉，再者道，他堂堂一国之君，岂会为了个女人守身如玉？只是……他无法容忍碰触那些女人，甚至……连想象都会觉得心中不适。
而自叶绾绾归来，她一直避着他，今日，竟是他二人初次这般刻意的亲密。
他清心寡欲太久，本以为不过小小碰触罢了，可是……却仍旧被她轻易勾起心底压抑的欲火。
叶绾绾被封尧说的手脚僵硬，坐在原处再不动作，耳根越发通红。
封尧紧盯着她小巧的耳朵，看着它滚烫如血色，本急促的呼吸最终缓缓平静了下来，而后直起身子，远离了她。
叶绾绾松了一口气，匆忙站起身，离着软榻都远了些许。
“你先回去。”封尧看出她的不自在，只挥手道。
“是，皇上。”叶绾绾忙应，转身便要朝门口走去。
“慢着。”封尧凝眉，声音轻飘飘传来。
叶绾绾不解。
“称谓。”封尧背对着他，道的随意。
叶绾绾：“……”僵凝片刻，最终低道一声，“封尧。”
这一次，封尧再未多言，听着开门关门声响起，转身飞快走到阑窗前，打开窗子，任由外面的冷风吹入，本混乱的思绪终于逐渐冷静下来。
紧攥的拳渐渐松开，封尧垂眸，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气。
便这样吧。
她能记起那些美好的事，她尚还记得他爱吃鱼，她依旧爱看他挑的话本，还会为他面红耳赤……
就这样，也很好吧。
……
封尧果真吃错了药。
叶绾绾皱眉，不止一次的想着。
近些时日，除了早膳时她在休息外，午膳、晚膳，以及封尧在御书房忙碌时，总要她在一旁陪着。
甚至晚上……叶绾绾宿在九华殿，本以为能摆脱他，却每晚他都会前来，不会吵醒她，床榻很大，他只安静宿在外面。
若非她有一夜口渴惊醒，从不知他竟会前来，隔日便问了问素云，才知道这段时日他几乎每夜都来。
九华殿上上下下一派欢喜，都觉得自己跟着叶姑娘算是跟对了，皇上后宫从来都空无一人，而今只留了一个叶姑娘，在乎之意溢于言表。
叶绾绾对他们的欢喜不置可否，只是……她总会想到口渴的那一夜，醒来后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也的确低呼一声。
而封尧……却只懒懒的眯眸望了她一眼后，竟直接伸手拥着她道：“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声音带着未曾睡醒的喑哑。
叶绾绾愣愣应：“我渴了……”
那盏温水，是封尧带着些许困意倒来的，他只穿着白色里衣，赤脚走在绒毯上，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动作自然的如同老夫老妻。
“叶姑娘，叶姑娘？”身前，有人低低唤着她。..
叶绾绾陡然回神，她又在胡思乱想了：“李公公？”
眼前人，依旧是每日来请她去膳厅用午膳的李公公，只是他今日似乎晚了些。
李公公忙躬身道：“叶姑娘，皇上今日有些忙，怕是不能陪您用午膳了，要您先行用膳便是。”
叶绾绾一愣，点点头：“好。”
李公公拍拍手，宫人鱼贯而入，无数美食端了进来，满桌的玉盘珍馐。
叶绾绾呆了呆，竟觉得有些孤零零的，好一会儿才陡然反应过来，之前自己不也经常一人？
忙甩开那些要不得的胡思乱想，她用完膳食，便去院中走动走动。
也是在此刻，殿外宫道上，遥遥望见一人正朝这边走来，那人一袭青抛，腰封微束，墨发仅以一根玉簪绾起，两根玉带随寒风而舞。
那人手中，依旧拿着一柄青玉折扇，唇角噙着一抹笑。只是那笑，在看见叶绾绾时顿了顿，好一会儿复又笑开。
他走到叶绾绾跟前，声音清雅：“不知叶姑娘，可有空闲安慰一下失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