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冕做完这一切,却没离开,反而坐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对周子佩说:“你告诉她了?”
周子佩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告诉蝶音,她就是陆嗣音的事情,点头道:“嗯。不过她不是很在意,话语间倒是很信任联邦政府和柳辰安。”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明显冷下来。
楚冕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陆嗣音,说:“也对,我们如今在她眼里就是刚认识不过一月的陌生人,更何况之前还有过节。她和联邦政府不和这件事是不可能如实告诉我们的。”
周子佩怎么会不懂其中的道理,但每次看见陆嗣音维护柳辰安的时候,就有一股黑色恶气不断缠绕着他,恨不得立马将她绑到身边,哪里也去不了。
“嗯。”
楚冕见他如此,转移话题道:“你今天不是去见乐清商会会长了吗?”
周子佩哼笑一声,语调懒散:“嗯,她就是。”
楚冕:“……”
这熟悉的感觉……
果然这姐妹俩到哪里都能造出一堆马甲出来。
他看看时间,站起来,临走之前对周子佩说:“差不多静姝应该也听到风声,快过来了。”
周子佩点头,目光放在床头有条不紊滴点的药液上,说:“正好,看看她的腿。”
楚冕最后瞥一眼终于舒展眉头的陆嗣音,走了出去。
周子佩坐在离陆嗣音不远处,眸子漆黑沉静,就这么像一尊雕像一样看着她。
陆嗣音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存在感十分强烈的一道视线,藏在被子下的手忍不住攥紧。
五分钟后,陆嗣音终是撑不住病中的疲乏,闭着眼,呼吸再次变得绵长轻缓。
陆静姝急匆匆赶到,一把推开病房门,却没发出任何噪音,面色异常冷肃,看到床上躺着的陆嗣音那刻,眼里才有了一丝波澜。
身后楚冕无奈低声道:“看吧,我就说不严重,只是发烧罢了。”
陆静姝没说话,放缓脚步走过去,走近后发现陆嗣音这次并没有戴什么面具,是原原本本,那个消失五年的面孔,淡漠的眸中瞬间掀起丝丝涟漪。
果然是她……
周子佩起身,拿起床尾挂着的大衣,向陆静姝示意,三人先后向病房外走去,他不放心似的看了一眼陆嗣音,这才将门轻轻掩上。
陆静姝靠在前面的栏杆处,双臂抱胸,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走出来的周子佩。
楚冕在旁边语气温蔼道:“别担心,发烧而已,今天就能好。”
陆静姝冷冷问道:“多长时间了?”
楚冕叹口气,认命道:“看样子已经两天了。”
陆嗣音高烧了两天,才来医院。
心中自然清楚这只是一个小病,但她的体温可是直逼四十度,再晚来一会儿很有可能就会休克。
她容不得陆嗣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再出任何意外。
五年前的那场火灾,就已经让他们备受折磨了五年,若再来一次,上天还会这么眷顾他们,顺利找到陆嗣音吗?
上次是五年,下次又要多久呢?
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陆静姝面皮绷得死紧,看着周子佩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说:“你若是看不好她,不如搬离对面那间公寓。”
这话说得有些重,楚冕看着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彼此对立的两人,张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陆嗣音就算掉一根儿头发丝,最不好受的便是师弟了。
可他也没有立场在陆静姝面前,为周子佩说话。
算了,还是独善其身吧,省得到时候情没求到,反而还惹恼了自己老婆。
楚冕闭上嘴,站在陆静姝旁边表明立场,默默当个透明人。
周子佩还是人生头一次被人如此不给脸面的教训,竟然还是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女人。
气氛有些微妙,安静得落针可闻,他比乌云还要黑沉的脸色可怕极了,好似周遭都冷了几个度。
对峙的两人剑拔弩张,好像下一秒就能打起来。
最终,周子佩按了按眉心,沉声吐出两个字:“抱歉。”
楚冕心下诧异,脸上表情仿若见到了鬼,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从未屈服过的师弟竟然主动道歉了。
陆静姝本来就做好了要大干一场的准备,突然听到意料之外的两个字,愣了一下,抿着唇也没再多说什么。
周子佩心中惦记着另一件事,就当刚才的小插曲不存在,对陆静姝说:“既然来了,趁阿音熟睡,不妨进去看看她的膝盖。”
陆静姝点头,沉默几秒才站直再次走进病房。
周子佩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她刚才站的地方,两手撑在栏杆上,俯视着下面没多少人的大厅。
这家医院名叫“永雅医院”,是楚冕以个人名义开的,如今已经遍布全球各地,因为所选地址偏僻又老旧,外表总是看着不太正规,大多只有附近的老人过来,一般都是子女不在身边,条件不是很好的老人。
对这些难以承担医药费的人,医院一向免费治疗,直到痊愈,甚至后续医疗都不要一分钱。
永雅医院内部却才是真正的卧虎藏龙,能留在这里的医生也是经过层层筛选,具有真才实学的人,因为病人少,他们反倒有更多的个人时间,除了工资少点儿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甚至内部备有许多市中心大医院都没有的设备以及病例等。
永雅医院几乎没有收入,全靠楚冕和周子佩养着,也得亏这两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周子佩看到一位老人提着水壶从热水房出来,被护士连忙接过,搀扶着送回病房,每次看到这种场景,心里是敬佩师兄的。
他从未改变自己的初心,并在一点一点践行,完成他们年少时就立下的诺言。
而自己却随着时间,偏离了原本方向,如今还是连阿音都保护不了。
再多的钱,再大的势力,又有什么用?
失败又可笑……
周子佩突然升起一股自厌,感受到楚冕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低头掩盖住眼里的情绪,说:“有烟吗?”
楚冕道:“医院禁止吸烟。”
周子佩沉默一息,再抬头时,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情绪外露只是错觉。
“嗯,我忘了。”
楚冕搭着他的肩,声音含着笑意,看着下方步履蹒跚的病人,不知道再说给谁:“总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