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静姝感受到光亮,艰难睁开眼,看到楚冕仿若比自己还要苍白几分的脸,她迟钝地侧目看向自己的左臂,衣服已经被血液浸透。
楚冕摁住她的肩头,不容置喙道:“你别动,我拿医药箱过来。”
陆静姝看着他下床,唇角绷成一条直线,神色不乏紧张和自责,轻轻掩上门,很快传来他在客厅翻箱倒柜的声音。
陆静姝躺在床上,平静眼眸中流露几分懊恼。
藏来藏去,还是被发现了。
楚冕提着医药箱进来,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硬是看出了生无可恋的味道,一瞬间心里憋着的气消了大半。
但他依旧还是默不作声走过去,强迫自己看起来面目冷硬,毫不犹豫上手碰到陆静姝上衣的纽扣。
陆静姝总觉的有点儿奇怪,还好自己右手没事,便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说:“我来吧。”
楚冕没动,头一次在她面前表示出强势的一面,黑沉的眸子锁住她,依旧沉默。
陆静姝自知理亏,手上松了力道,任他将自己的上衣褪去。
楚冕无暇欣赏眼前的艳色,目光接触到那狰狞的伤口时,心神一慌,沉声问:“上过药吗?”
在人前几乎裸露整个上身,即使和楚冕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陆静姝强忍住心头的不适感,闻言嗯了一声。
楚冕脸色和缓几许,开口:“还以为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到连药都忘了抹。”
陆静姝听着他不乏担心的数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以为他会问自己受伤原因,却不料从始至终他只是闷头处理自己的伤,流露出来的也只是难以隐藏的心疼,别无其它。
楚冕重新包扎好,俯身低头碰上她的额头,陆静姝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就已经退离,说:“有点儿发烧,把药吃了,若是烧不退,就只能去医院处理了。”
陆静姝因为发热,白嫩的脸上透出点儿红润,平日里的清冷淡漠被冲散几分,喝过药,见楚冕依旧绷着脸,便抿了下唇,问道:“你……生气了?”
楚冕顺手将医药箱放在桌上,静默片刻,本想再坚持一会儿,但转身看到陆静姝疲惫的眉眼时还是败下阵来,声音无奈:“是挺生气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静姝眼皮半垂:“抱歉。”
“刚才……”楚冕皱眉,声音顿了顿,神色间不禁懊悔:“刚才不该动你的。”
陆静姝说:“不是你的问题。”伤口本来就没长好,出血在所难免。
楚冕没再开口,关灯后重新躺了回去,小心着陆静姝的伤口,将身体温度不正常的她抱进怀里。
“你不问我为什么受伤吗?”她说。
“接了602的任务。”
“……”
“刺杀戚哲。”
“……”
对于陆静姝的沉默,楚冕觉得有些好笑,一开始他也不知道刺杀戚哲的任务被她接了去,毕竟602所里有比她更适合做这任务的人,直到刚才看到她的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戚哲设置的只是一个空城计,造不成实质伤害,静姝又怎么会受伤呢?
“是谁伤的你?”他问。
“不知道,”陆静姝在暗色中眉头轻皱:“那个人似乎也想要戚哲的命,只不过将我认错了。”
楚冕抚着她脑后的长发,眼眸更加深沉几分,说:“那就是联邦政府。”
似乎知道陆静姝在想什么,他直接说:“我今天去见了戚哲。”
陆静姝:“……”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冕说:“我和师弟与他很早就相识了。所以,你若是想杀他,倒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陆静姝:“……”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他会将戚哲绑来任她杀一样?
确定是朋友不是仇人?
陆静姝想到另一件事:“所以他现在还在地下城市?”
“嗯。”
“联邦政府为什么想要他死?”
稀奇地,楚冕没有出声,等了一会儿,陆静姝以为他睡了,就听见头上传来带着少许窘迫的声音:“忘了问……”
今天在酒吧光顾着问与蝶音相关的问题了,竟将这么重要的疑问忘得一干二净。
陆静姝此时的沉默有几分无语的意思。
楚冕笑了一声,心想,看来还得找机会再将戚哲灌醉一次才行。
“对了,还有另一件事……”
楚冕将今天和周子佩的谈话尽数告诉陆静姝。
“蝶音暗地里可能和联邦政府不和……”陆静姝呢喃着说出这个结论,但很快内心又出现了新的疑问,一团团迷雾笼罩着她,本来以为找到陆嗣音或许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却没想到先后发现她加入联邦政府,失忆。
如今这件事的走向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有许多他们未曾深想过的问题,是时候该好好想想,寻找答案了。
陆静姝思及此,脑子就已经昏昏沉沉,疲惫感像潮水一样袭来,她抵挡不住困意,放弃挣扎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任由意识逐渐下沉,像身体在海里向着海底下坠。
楚冕听见话里绵长又清浅的呼吸时,也闭上了眼睛。
……
戚哲睁开眼,太阳穴要炸了似的疼,明明刚睡醒,却感觉跑了一夜一样乏力,难受皱着眉,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一道磁性好听的声音:“睡醒了?”
他坐起身看去,是周子佩,关于昨天的所有记忆中断在他喝醉前一刻。
“你在这里干什么?楚冕呢?”
周子佩说:“显而易见,怕烂醉如泥的你再遭人刺杀,所以我留下了,楚冕回去了。”
戚哲揉揉太阳穴,说:“谢了兄弟。”
周子佩笑地高深莫测,说:“不用谢。”
戚哲抬眼瞅他,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试探道:“我喝醉之后应该没说什么吧?”
周子佩似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默默点头。
戚哲瞪圆了一双眼,惊悚道:“我说什么了?”
我不会这么不靠谱,将音姐的事全给抖了出去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还不如现在就跳楼一了百了,还省得音姐亲自动手了。
周子佩好整以暇欣赏他的表情,这才慢悠悠道:“说你音姐……”
戚哲倒吸一口冷气,艰难咽了咽口水。
“永远是你的主子,你是她最忠实的仆人。”
戚哲刚要朝窗户迈去的脚步一顿,心有余悸道:“我果真这么说的?”
周子佩:“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戚哲讪讪笑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