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檀心口一热,在换上白大褂之前,给他发了句“谢谢”。
等病人正式脱离危险,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刘医生特意来谢了安檀:“安医生,真是太那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发现药的事,我到现在怕是都找不到关键原因。”
他要是来谢安檀跟容焱有关的事,她兴许还会顿上一会儿,或者受之有愧,但他说的是这件,她便心安理得了。
“没关系,你不要太在意。”安檀不想对方有什么心理负担,淡淡的说,“况且我听说自己也在被投诉的范围内。”
刘医生尴尬的摸了摸头发:“抱歉,没想到会连累你们,不是我不尽心,是病人的诉求,太……”
他一时间甚至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看起来特别的为难。
安檀也不着急,就耐心的听他欲言又止的把话讲完,最后表情也变得纠结了不少。
“这个要求……”她从医这么久,医闹不是没见过,但这一个确实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器官移植手术的供体非常稀少,怎么能说换就换?况且这又不是买白菜,怎么能挑挑拣拣?”
这位病人不知是习惯了相信自己的判断,还是另有一番别致思路,将手术后的不适全部归咎为所移植的肺的不健康,要求医生换个更好的给她,为此不惜采用不服用抗排异药的方式向院方施压。
刘医生的态度跟安檀一样:“总之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她要发动舆论闹到底,我也没办法,不过坚决不能再给她浪费供体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一旦这次满足了她,之后更加深以为然。
两人达成共识,在这事上就先这么算了,上午时分,病人总算是情况稳定,回到病房了,这次别说是抱怨了,就连说话都难,出门倒是省了对别人统一说辞的麻烦。
人成了这样,自然是得住在内科所在的楼层,以随时应对有可能恶化的病情。
安檀能做的都做了,同刘医生告别后就回自己所在的科室去了,然而麻烦总是来的猝不及防。先是在接诊时遇到了一个神色和状态都不对劲的病人,又是莫名其妙接到了未知号码电话。
病人没怀孕,也没有其它不舒服,就只是目光闪烁的东拉西扯:“我痛经,看了好多医院都不管用,能不能办个住院……”
“不能。”安檀对她的身份有了猜测,指了指门的方向说,“想探病麻烦去病房,想采访我请走正常流程。”
对方没想到安檀慧眼如炬,只好神情尴尬的起身走了。
安檀一直是面无表情,等人走了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调整状态继续接诊别的病人,结果手机时不时的就响,接起来后不是自媒体博主就是新闻记者打来的,她不堪其扰,最后只能静音。
记者走正常流程挂号的话,医生是无权把他们拒之门外的,但像这样的人也实在是影响医院的正常工作,让她不禁有几分头疼。
中午时分,来送饭的司机小何见安檀神情疲惫,当时没讲什么,只说是医生工作辛苦了,但是扭头就把情况告诉了容宴西。
容宴西没有打扰安檀,而是直接以目前医院食堂承包人的身份打电话过去旁敲侧击了一番。
情况很快就被他打听得清清楚楚,他面色阴郁,直接就另外拨通了媒体界的朋友的号码,想把事情彻底压下去,但就在即将开口的前一刻,还是放弃了这个办法。
万一被外界误会是医院在打压舆论,情况就麻烦了。
傍晚,容宴西跟安檀各怀心事的在车里见了面,他一见到她,先递过去一瓶常温苏打水宽慰道:“今天天气热,注意补水。”
安檀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唇角不知何时干到了发白的地步,她面色飘忽的喝了一口,神情有几分动容,但末了还是没说什么。
倒是容宴西能跟没事人一样同她东拉西扯的换些话题。
“这周末就是给桂阿姨和林阿姨过生日的日子了,我想了想,请太多人来家里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就三家人凑在一起庆祝一下,或者再请几个桂阿姨的亲朋好友也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他一直在为两位长辈的企划修修补补。
安檀没有立刻答话,只是看着如此为她的事操心的容宴西,感觉心口没来由的被人拉扯了一下似的发酸:“这些事本来应该由我去做的。”
容宴西笑了笑:“我来做跟你来做是一样的。”
安檀没再跟他客气,而是问:“谭……阿姨没有亲朋好友要请么?”
桂凤枝确实有几位相熟的街坊,到时候请来陪她过生日会热闹些,只是毕竟是说好了两个人一起过,如果只请她的街坊,不请谭林的街坊,未免显得厚此薄彼。
容宴西顿了顿:“还是有几个的,只不过实在是请不来。”
“谭家跟安家的情况差不多,人丁单薄,到现在仅剩下的几个远方亲戚都在国外发展,已经好些年不来往了,至于安叔叔他们从前的生意伙伴,也就只是在生意上有过些许的来往罢了。”潜台词就是酒肉朋友,这样的人请来倒是能热闹些,不过容易把庆祝生日的场合给变成交际场。
安檀不假思索的就否了,然后思忖片刻道:“那林阿姨生病前的朋友还能联络到吗?”
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谭林和安成江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才渐渐断绝了跟过去朋友们的来往。
容宴西不想她愧疚或者情绪受到影响,声音平静的说:“其实从早些时候开始,他们就跟外界没什么往来了,领养一个年龄相近的女孩或许可以弥补一些遗憾,但假的终归是假的,骗得过旁人骗不过自己。”
失去亲生女儿的这些年来,谭林和安成江没有一天不在挣扎着度日,就连后来这场差点要了她命的重病也是积郁成疾所致。
安檀听着他叙述事实般的话音,骤然胸闷了一阵,她现在也是当了母亲的人了,只要一想到腹中的孩子会离开自己,就没来由的难受,是时隔多年体会到了谭林那时的心情。
容宴西见安檀脸色又发生了些微变化,不等她开口,主动将车窗放下些许,好让外面的新鲜空气能涌进来些许。